葉子來到血顱角斗場東區,專為鼠民僕兵服務的大澡堂。
和聖光人族所污蔑的恰恰相反,高等獸人實際上是非常愛干淨的。
氏族武士們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都會每天沐浴,並用散發著異香的油膏,涂抹全身,遮掩身上濃烈的獸性氣息。
他們相信蕩滌污穢的同時,也能淨化心靈,而一名風度翩翩,容光煥發的武士,才更能彰顯出祖靈的榮耀。
而將古老配方秘制的藥劑,傾倒在接近沸騰的熱水里面,或者經過管道的加壓和噴射,來洗蒸汽浴的話,更能令蘊含在秘藥中的靈能,快速深入肌體,浸潤靈魂,是瘋狂修煉和廝殺之後,快速恢復的不二法門。
葉子隸屬于冰風暴,而冰風暴是血顱角斗場的四大王牌之一,是以,他也擁有了洗澡的特權。
有資格出入這間大澡堂的,不是四大王牌的僕兵,就是在血顱角斗場服務了七八年甚至十幾年的雜役主管,消息最是靈通,堪稱角斗場里的新聞中心。
「葉子!」
果然,鼠民少年一踏進大澡堂,還沒在熱氣騰騰的白霧中找到熟人,就听到了親熱的喊叫。
同屬于一支僕兵戰隊的老獵人「蜘蛛」,將他拉進了一口碧波蕩漾的池子里。
浸泡在這里的,都是冰風暴戰隊的成員。
而且,都是孟超親手挑選的第一批成員。
歷經數輪激戰,彼此結下深厚的友誼,而孟超傳授給他們不可思議的戰斗技巧,更令他們生出自己和旁人不同的感覺,小圈子里的團結程度,比別的僕兵戰隊要牢固許多。
作為團隊中最年輕,戰斗力卻最強大的一員,葉子自然受到特別優待。
高等獸人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分大小,強者為尊,誰的拳頭越大,誰就越受歡迎。
「葉子,收割者終于良心發現,肯放過你了麼?」
大家紛紛笑著和鼠民少年打招呼。
「誰說的?」
葉子昂首挺胸,不無得意地說,「明明是我將今天的訓練內容,提前完成了!」
「是嗎?」
包括蜘蛛在內,眾多鼠民僕兵紛紛咂舌。
他們也曾旁觀過孟超對葉子的調制,紛紛被夸張的訓練量和恐怖的訓練內容嚇壞了。
很多人原本非常羨慕葉子的突飛猛進,認為自己如果能得到孟超手把手的指點,說不定進步比葉子還快。
直到孟超好心好意邀請他們上了一節體驗課,他們便紛紛打了退堂鼓,意識到人和人的體質存在差異,不可一概而論,如果他們也像葉子這樣修煉的話,早就累成骨頭架子,拿去制造骷髏兵,都嫌太瘦弱了。
「真是怪物啊!」眾人紛紛感嘆。
也不知在說完成訓練任務的葉子,還是琢磨出如此變態訓練任務的孟超。
「別說這麼多了,蜘蛛大叔,這兩天外面有沒有大角鼠神的消息?」
葉子迫不及待地問,「我沒日沒夜地訓練,都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時候,城里是什麼情況了!」
「當然有,這幾天的黑角城里,簡直精彩至極!」
提到大角鼠神,所有鼠民僕兵都來了精神。
他們稍稍壓低聲音,不是為了保密,只是用這種音調來說話,顯得更加神秘,也更有吸引力。
「你知道嗎,大角鼠神恐怕真的就要降臨了,前幾天吶,一夜之間,在黑角城的大街小巷,牆壁上都畫滿了代表大角鼠神的符文!」蜘蛛眉飛色舞地說。
「什麼?」
葉子激動地從水里站了起來,「大角鼠神的符文,那是什麼樣子的呢?」
「就是一個個巨大的螺旋,上面長著三支巨大的尖角,下面還拖曳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巴末端是個三角形。」
蜘蛛說,「黑角城里的各大家族,從來沒有這樣的徽章,一夜之間,他們也不可能在全城上下,都畫滿這樣的符文,大家紛紛猜測,這就是大角鼠神即將降臨的征兆!」
「真,真的嗎?」
葉子不是不相信蜘蛛,只是懊惱自己被收割者按在訓練營里,沒能親眼看到傳說中的鼠神的符文,實在遺憾極了。
「當然是真的,不但大街小巷和殘垣斷壁之間到處都是,甚至都畫到各大家族的家門口去了。」
蜘蛛繼續道,「很多人都說,這就是大角鼠神做的記號,凡是大門上畫有符文的,就是黑角城里對待鼠民最苛刻的家族,等到鼠神降臨,一定會召喚熊熊怒焰,將這幾個家族燒成灰燼,為慘死在他們手里的鼠民報仇的!
「誰也不知道,鼠神的符文,是否真的代表復仇。
「但是,就在全城上下,到處都出現鼠神符文的第二天,鑄造區旁邊的幾座倉庫,就燃起了十分蹊蹺的大火,足足十萬支用來制造羽箭的箭桿被燒成了焦炭,將以射術見長的半人馬武士,都心疼得要死,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還有,就在倉庫大火的同一天,‘死矮人頭’酒館的酒窖被人下毒,很多氏族武士灌飽了那里的烈酒之後,全都上吐下瀉,最嚴重的家伙,甚至七竅流血,好懸沒丟掉性命呢!」
「真有人敢放火和下毒?」
葉子覺得不可思議。
信奉大角鼠神是一回事。
畢竟高等獸人絕不可能禁止對祖靈的信仰。
鼠人在遭到放逐之前,也是氏族武士中的一員,涌現出一名視死如歸的英雄,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但是,以大角鼠神的名義去放火和下毒,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代表著大角鼠神的信徒,向五大氏族的全體武士,全面開戰了!
沒來由的,葉子又想到了收割者說的那句戰吼︰
「黑色的夜空已經崩落,金色的黎明必將來臨」!
鼠民少年一陣緊張,一陣興奮,簡直要尿在池子里。
「怎麼,這樣就覺得不可思議麼?」
蜘蛛看著葉子的表情,「嘿嘿」一笑,湊近過來,神秘兮兮地說,「那要是被你知道,大角鼠神的使者,已經在黑角城里連續襲擊了幾十名氏族武士,你豈不是要驚得跳起來?」
「什麼!」
葉子真的跳了起來,瞪大了眼楮,結結巴巴地說,「蜘蛛大叔,你,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你不要騙我,這怎麼可能呢?」
「誰知道,大角鼠神的神力,是如何懲罰那些作惡多端的氏族武士的呢?」
蜘蛛聳了聳肩,說,「反正,這些家伙都在參加‘勇敢者的游戲’時,莫名其妙遭到了偷襲,大部分人連襲擊者的臉都沒看清楚,就陷入了昏迷,等他們醒來時,隨身攜帶的食物還有秘藥,都被人掏了個一干二淨,就連圖騰戰甲,都被人扒走好幾塊最關鍵的部位啦!」
「等等——」
葉子狐疑道,「既然這些氏族武士,都在參與‘勇敢者的游戲’,被人偷襲和偷襲別人,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蜘蛛大叔也說了,他們並沒有看清楚襲擊者的模樣,憑什麼認定,襲擊者就是大角鼠神的使者呢?」
「因為——」
蜘蛛頓了一頓,臉上浮現出神秘莫測的微笑,像是接下去要描述的一幕,能令每一個長著心肝的鼠民,都發自內心地幸災樂禍,「這些可憐的氏族武士,非但被人洗劫一空,還被人在額頭上,用很鋒利的小刀,畫出了鼠神的符文啊!」
「啊?」
葉子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古怪。
想象力十分豐富的鼠民少年,眼前浮現出這樣一幕︰
一名身高超過五臂,如銅牆鐵壁般雄壯的氏族武士,四仰八叉、口吐白沫地躺在小巷深處。
當他好不容易才從噩夢中悠悠轉醒,只覺額頭一陣輕微的刺痛,雙眼被鮮血染紅。
皮糙肉厚的高等獸人,不會將些許皮外傷放在眼里。
但是,當他踉蹌著走到大街上時,所有看到他的氏族武士們,卻都像是看到了從天而降的聖光苦修士一樣目瞪口呆。
每個人快要暴突出眼眶的大眼珠子里,都烙印著一枚鮮血淋灕,張牙舞爪的鼠神符文。
那是復仇的印記。
亦是恥辱的標志。
想到這里,葉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高等獸人最重視榮譽,又最鄙夷鼠民和鼠人。
現在,高高在上的氏族武士,額頭上卻多出了一枚象征著鼠民的印記。
這簡直比一刀宰了他們更加難受。
「連續幾十名氏族武士,都被人在額頭上鐫刻了同樣的符文?」
葉子憋著笑,憋得面紅耳赤,「武士老爺們,絲毫都沒有防備麼?」
「當然有防備,連續三五名氏族武士遭到襲擊之後,絕大部分氏族武士都有了防備,他們甚至還設下陷阱,試圖圍捕膽大包天、喪心病狂的襲擊者。」
蜘蛛繪聲繪色地說,「可惜,上百名氏族武士的圍追堵截,還是被大角鼠神的使者跑掉了。
「他們非但沒能撈到使者的半根汗毛,還遭受了新的恥辱——三名落單的追捕者,幾乎就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被使者打暈、扒光、在額頭刻上了印記。
「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他們唯一的收獲,只是勉強看到使者的樣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