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灰白色的化石叢林上空,掀起了一波高過一波,五顏六色的靈能漣漪。
漣漪之中,波光粼粼,呈現出一副恍若海市蜃樓的幻象。
這是一座超巨型城市的剪影。
城市的天際線,和龍城,和圖蘭澤的赤金城、黑角城、百刃城都截然不同。
若隱若現的巨城里,每一棟建築都縴細、高挑,不是筆直地沖向雲霄,而是彎曲出一道道驚心動魄的曲線,渾然天成地交錯和糾纏在一起,恍若一片銀光閃閃的原始叢林。
孟超心想,倘若這座巨城的規模和龍城相差無幾的話,從巨城和建築的比例來看,這些建築的平均高度,肯定都超過千米。
那麼,他們肯定不是采用鋼筋混凝土材料來構築的。
沒有任何一種鋼筋混凝土,能壘砌到超過千米的高度,還能像是藝術家酒後狂亂揮灑的筆觸般龍飛鳳舞,肆無忌憚地展現著昔日的圖蘭文明,所擁有的超卓技術。
這樣的城市,這樣的技術,這樣的氣勢,就像是一道鋪天蓋地的驚濤駭浪,以蠻不講理、無與倫比的姿態,朝孟超狠狠拍來,拍得他頭暈目眩,震撼不已。
「這就是‘香緹巴夏——落星之城’,最古老的圖蘭城市,在我們的祖先降臨這片土地之前,它就已經矗立萬年,載著我們的祖先,穿越茫茫星海,尋找新的家園。」
狼王像是感知到了孟超的困惑,一邊貪婪地欣賞著「落星之城」波瀾壯闊的美景,一邊耐心解釋道,「你應該听過那個古老的傳說吧?我們圖蘭人,並不是腳下這片大地的原住民,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們的故土,曾經比圖蘭澤和聖光之地加起來,都更加龐大十倍和豐饒十倍。
「我們的祖先,曾經在故土建立了無比強盛的國度,創造了燦爛輝煌的文化,擁有各式各樣精密和復雜的制造工具和殺戮機械,而不像今天這樣,只能揮舞著刀槍劍戟,用最原始的方式廝殺而已。
「只可惜,故土遭遇了浩劫,絕大部分古代圖蘭人都慘死于焚盡整個世界的熊熊烈焰之中,只有極少數幸運兒,才能齊聚到落星城里——這是昔日的圖蘭文明,唯一有能力穿梭星海之間的城市。
「祖先們將城市當成一條大船。
「駕駛著這艘大船,在茫茫星海中飄蕩和尋覓,尋覓全新的家園。
「不知歷經多少苦難——根據最古老的戰爭史詩上,只言片語的記載,祖先們曾在茫茫星海中遭遇過能將一切都吞噬進去的黑色漩渦;遭遇過能將靈魂都吹到星海彼岸去的颶風;遭遇過星辰爆炸,星屑組成的,仿佛永無止境的迷宮;當然,也遭遇過無數死氣沉沉,連空氣都被凍結,根本不適合生存的世界。
「最終,在落星城即將崩潰的時候,祖先們才十分幸運地找到了這里,圖蘭澤,希望之地,復興之地,全新的家園。
「只可惜,當時的落星城已經在漫漫征途中,被星屑和風暴轟擊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驅動城市在茫茫星海中乘風破浪的燃料,也已經消耗殆盡。
「祖先們根本控制不住落星城,狠狠砸落到圖蘭澤的速度。
「結果,落星城就像是一顆熊熊燃燒的大火球,或者說,像它的名字,一顆隕落的星辰那樣,呼嘯著墜落到了圖蘭澤的中央。
「落星城在圖蘭澤中央,掀起了幾乎擊穿大地的驚濤駭浪,將整片空間都砸得支離破碎,變成了你所看到的,圖蘭聖山的模樣。
「落星城也四分五裂,生存環境變得極度惡劣,即便以圖蘭人強橫無匹的體魄,都吃不消繼續在城市里面居住。
「祖先們只能被迫放棄了這座來自故土的古老城市,沿著圖蘭河,漸漸遷徙到了新家園的各個角落,篳路藍縷,繁衍生息,先後建立了赤金城,百刃城,黑角城,紅月城,鷹擊城,萬花城……
「至于落星城,因為城市深處仍舊存儲著大量來自故土,來自很久以前,已經無人能夠解析,更不可能移動和復制到別處的武器裝備、關鍵設施和神秘力量的緣故,久而久之,就變成了聖山神廟——古代圖蘭人的力量之源。
「隨著歲月的流逝,一萬年的時間侵蝕,足以將一座燦爛輝煌的巨城,變成殘垣斷壁組成的墳墓。
「三千年前的‘淨化之戰’,更是雪上加霜,加快了落星城的侵蝕、崩塌和湮滅。
「時至今日,來自故土的輝煌之城,便只剩下這片好似海市蜃樓般的夢幻泡影。
「看,它是多麼雄偉,又是多麼優雅,充滿了……文明之美。
「這才是一座真正的城市,應該擁有的模樣。
「和落星城一比,什麼赤金城,黑角城,百刃城,統統都像是野獸胡亂挖掘出來的巢穴那麼簡陋、粗鄙、可笑。
「真不知道,我的族人,我的後裔,我們圖蘭人,還有沒有可能,在遙遠的未來,重新建立一座更加燦爛輝煌的落星城?」
狼王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龐大的信息量,在孟超心底掀起的萬丈狂瀾,卻久久不能平息。
孟超早就從很多圖蘭獸人,包括冰風暴的口中,听到過「熊熊燃燒的大火球,穿越星海,從天而降」的傳說。
按照冰風暴的說法,這亦是聖光信徒和高等獸人,在世界起源上的主要差異。
而這還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詳盡的介紹。
雖然狼王的話不可全信——就算狼王沒有撒謊,這種源自戰爭史詩的古老傳說,肯定有夸大其詞、以訛傳訛、荒誕不經、怪力亂神的地方。
但圖蘭澤的起源傳說,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落星之城,卻和龍城過去半個多世紀的詭異遭遇,存在著非常蹊蹺的巧合。
「果然,圖蘭人的祖先,也像是半個世紀前的地球人一樣,是以一座城市為單位,整體穿越到異界來的。
「不過,和龍城被動的,莫名其妙的,一瞬間就穿越到異界不同,古代圖蘭人似乎是為了躲避什麼災難——所謂的‘浩劫’,主動的,有意識,可操控的選擇了逃離母星。
「而且,在抵達異界之前,古代圖蘭人似乎還在星海中漂流了很久——偌大一座城市,竟然擁有在星海中遨游的能力,這可能嗎?」
孟超心思電轉,聯想到龍城科學家的一些發現和推理,在心中暗暗點頭,「這是有可能的。
「龍城遺跡研究所的專家學者們,曾經拋出過一個非常有趣的假說。
「他們認為,在龍城,或者說,在地球上每一處大江大河和沿海地帶,按照文明發展規律,100%會誕生超級城市的地方,地底深處,都埋藏著一具具‘穿越引擎’。
「那是‘古人’,人類最古老的祖先,留給子孫後代的遺產。
「只要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的高度,就能挖掘出這些‘穿越引擎’,從而具備星際穿越的能力,從只能蜷縮在太陽系第三行星上,稚女敕的星球文明,變成能在茫茫星海中劈波斬浪的星際文明。
「只不過,出于某種神秘莫測的原因,半個世紀前的龍城人,提前觸發了‘穿越引擎’。
「也有可能是‘穿越引擎’本身出現了故障——億萬年的時光流逝,出現任何故障都不足為奇。
「結果,龍城在沒有充足準備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就穿越到了異界——這里極有可能是‘穿越引擎’早就設定好的某個坐標,是‘古人’們在茫茫星海中建設的一座‘港口’。
「至于昔日的圖蘭文明,應該比半個世紀前的地球文明要先進一些。
「從隨意變化的圖騰戰甲,和落星城的規模以及建築形態來看,古代圖蘭文明很可能在材料學、能量學甚至空間學上,都取得了劃時代的突破。
「他們挖掘出了蘊藏在城市深處的‘穿越引擎’,學會了如何利用穿越引擎,在星海中短途跳躍,最終和地球人殊途同歸,全都來到了這顆星球,只是,他們比地球人來得更早一萬年而已!」
如此一來,龍城遺跡研究所穿越項目組的「穿越引擎假說」,就有了證據的支持,可以解釋很多事情。
比如龍城的穿越。
比如地球人和圖蘭獸人和聖光人族之間,為什麼沒有生殖隔離。
比如為什麼地球人可以適應異界的環境,理解太古遺跡中的神秘符文,聆听並遵從所謂「太古的召喚」,在濃郁的靈氣中加速進化,不斷變強,激發出在地球人並不存在的超凡力量。
但它也帶來了全新的問題。
如果說,地球人和圖蘭獸人,都是被「穿越引擎」帶到異界來的。
那麼,聖光人族呢?
矮人呢?
精靈呢?
古墓中的不死族,深淵中的魔族,還有散落在異界各處,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碳基智慧生物呢?
都是從不同的母星,穿越到異界來的嗎?
如果說,龍城的穿越僅僅是巧合。
這麼多文明,前後相差不超過幾萬年的穿越,幾乎塞滿了異界的每個角落,導致文明之間的矛盾異常尖銳,遲早都會爆發席卷整個異界的大戰。
這也是巧合嗎?
孟超不喜歡也不相信巧合。
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