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如果昔日的圖蘭文明,真的擁有比二十二世紀的地球更加超卓的技術,能夠控制「穿越引擎」,縱橫星辰大海,用不可思議的材料建造上千米高還七扭八歪的建築,制造能隨心所欲變化和自我修復的終極單兵武裝。
那麼,這樣一個強盛而輝煌的文明,究竟是怎麼一步步淪落到今天,只能依靠氏族統治,快要茹毛飲血的地步呢?
別的不說,光看現代圖蘭人半人半獸,和豺狼虎豹無異的形象,孟超就不相信,這是古代圖蘭人樂于看到的。
事實早已證明,光靠爪牙的鋒利,無助于文明的發展,反而是羸弱的象征。
究竟是什麼因素,導致了圖蘭文明的不斷退化?
既然龍城和落星城一樣,整體穿越到了異界,那麼,圖蘭文明的退化和崩壞,會在地球人身上重演嗎?
圖蘭文明的前車之鑒,又能帶給龍城文明什麼樣的經驗教訓呢?
還有,還有,聖光陣營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聖光人族和地球人和圖蘭獸人一樣,都不是異界土著,而是被「穿越引擎」召喚到這里。
他們怎麼會遺忘了自己來自星海深處的事實,卻把異界當成了星海中央,唯一真實存在的地方?
他們所頂禮膜拜,牢牢包裹著整個異界,並在孟超的前世記憶中,毀滅了圖蘭澤和龍城的所謂「聖光」,究竟是什麼東西?
還有,還有,還有,孟超曾經在怪獸主腦的記憶細胞中,看到過「古人」和「母體」那堪比神魔,毀天滅地的模樣。
億萬年之後的今天,曾經掌控整個異界的「古人」和「母體」究竟去了哪里?
是因為兩敗俱傷,湮滅于歷史的長河中。
還是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全新形態,正在暗中窺視著懵懵懂懂的異界萬族呢?
這些問題,實在太過深奧和遙遠。
孟超一時參悟不透其中的玄機。
只能將目光拉回到狼王身上。
他發現「胡狼」卡努斯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家伙。
這家伙肯定發現了自己身為地球人,至少絕非圖蘭人的真相。
否則,「香緹巴夏——落星之城」,應該是圖蘭人眾所周知的秘密,根本無需他如此詳盡地介紹和解釋。
這樣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在釋放善意嗎?
孟超可不覺得,自己的臉有那麼大,能讓狼王這麼快就徹底忘記掉全盤計劃都被自己破壞的仇恨。
所以,狼王不但知道地球人的存在。
極有可能還知道龍城的存在和強大,知道龍城文明就蟄伏在圖蘭澤的後方,而且居高臨下,佔盡了地理上的優勢。
他非常清楚龍城的超凡者和鋼鐵洪流究竟有多麼強大,一旦彼此合作,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幫助。
而一旦彼此翻臉,又能給他制造多大的麻煩。
在將龍城文明拉上自家戰車的天大好處面前,狼王和孟超之前的小小不愉快,真是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這也很符合前世那個混沌陣營的締造者和掌舵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在利益面前可以出賣一切和忍耐一切的人設。
孟超不得不承認,拋開正邪不論,狼王的確是個聰明人。
就算是互相利用,他展現出來的姿態,都能幫孟超免去了不少麻煩。
現在孟超唯一不確定的是,一旦獲得聖山傳承,力量和野心膨脹到超過臨界點的狼王,會不會蛻變成「末日魔狼」,變得剛愎自用,一意孤行,非要在條件還不成熟的情況下,悍然發動針對聖光之地的全面戰爭。
如果,自己能夠模清狼王的底牌,對他進行某種制約,說服他從長計議的話。
和狼王合作,達成比前世更加穩固的盟約,實現龍城和圖蘭澤之間的雙贏,倒也未必不是一個可選項。
就在孟超心思電轉之際。
被圖騰之力激發的海市蜃樓,漸漸黯淡下去。
銀光閃閃的落星城的幻象,重新化作了細碎的靈能漣漪,消散在上萬米高空的風中。
然而,伴隨著一陣「 嚓 嚓, 嚓 嚓」的細碎聲響,原本如同荒墳古墓般的戰場遺跡深處,又傳來了新的動靜。
隨著大量靈能漣漪滲透到了貌似化石的殺戮天使殘骸里面。
大量「化石」,竟然復活了。
他們就像是超巨型的骷髏軍團,從地獄深淵中掙扎著爬出來,艱難活動骨骼,滿地模索武器,試圖挺直腰桿,繼續三千年前的激戰。
雖然如同化石般布滿了孔洞的灰白色表面,無法像底下的那些殺戮天使殘骸一樣,被靈能滋潤和淨化,重現 光瓦亮和晶瑩剔透的質感。
但從蜂巢般的孔洞中噴涌而出的靈焰,還是更他們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的氣勢。
靈焰在超巨型殺戮天使的周圍,化作了無數座玄奧繁復,熠熠生輝的魔法符陣,激蕩出了烈焰、冰錐、風刃和毒液……五花八門的魔法攻擊,籠罩住了整片戰場。
就連孟超和狼王的大腦,都遭到了魔法的震蕩,恍惚間看到全新的幻象——仿佛有無數撲騰著金色翅膀的鳥人從天而降,鋒利無比的羽毛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堵燃燒著金色烈焰的銅牆鐵壁。
金色牆壁的前面,還有一名白須白眉,身披白袍,上面繡滿了金色符文,周身環繞著足足九圈,數百座魔法符陣,十分典型的九環魔法師形象,朝他們平舉著聖光繚繞的法杖,發出低沉如同地底雷霆般的聲音︰「不要……開啟……地底……喚醒……恐怖……魔王……」
令人費解的是,這名九環魔法師的警告,不是用聖光語,而是用圖蘭語說出來的。
這真是奇哉怪也。
眾所周知,聖光人族自詡為萬物之靈,卻將生活在異界邊緣地域的獸人,巨魔,亡靈,魔族,巨人,包括黑發黑眸的地球人,都當成黑暗中滋生出來的不潔者。
不潔者的語言,自然也是骯髒,污穢,粗俗,邪惡的東西。
所以,盡管以九環魔法師的智慧,很容易就能搞懂圖蘭文明並不復雜的語言體系。
但很少有聖光之地的上流社會人物,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用這樣的「污言穢語」。
盡管明知道這尊頂天立地的九環魔法師形象,僅僅是三千年前某位大魔法師留下的精神印記。
孟超還是忍不住瞥了狼王一眼。
用眼神表達質疑︰「你不是說,殘留在這里的殺戮天使和魔法力量,早就消耗殆盡,絕不可能重啟了嗎?」
狼王比劃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目不轉楮地盯著化石叢林上空的魔法波紋變化,片刻之後,嘴角勾起了自信的笑容。
果然,漫天鳥人、金色城牆和九環魔法師的幻象,如同夏日午後的電閃雷鳴,來得快,去得也快。
僅僅片刻閃耀,就像是耗盡了全部力量,金光燦爛的幻象瞬間黯淡下去,比剛才落星城的幻象崩塌和湮滅更快,轉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幾十台勉強站起來的超巨型殺戮天使,如同沙灘上被烈日曝曬了整整半天,喪失一切水分和黏性的沙塔,又遭到狂風橫掃,瞬間崩潰,空中解體,化作了比沙礫更加細膩的粉末。
幾十台高塔般的超巨型殺戮天使,同時化作塵埃,隨風飄散的場景,令孟超嘖嘖稱奇。
若非不少塵埃飄到了他和狼王的藏身處,他再三摩挲,用靈能反復試探,確認這些塵埃真的喪失了一切活性,絕不可能重組和復活,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我說過,這些超巨型邪能傀儡在三千年前的激戰中,就已經支離破碎,彈盡糧絕,耗盡了最後一滴所謂的‘聖光之力’。」
狼王冷笑道,「整整三千年間,他們又在這里,默默忍受著聖山神廟泄露出來的,圖騰之力的侵蝕,每一片外殼和內部的每一枚零件,早就被侵蝕得酥脆不堪。
「倘若老老實實待在地上不動,或許他們還能勉強維持完整的形態。
「但是,他們非要掙扎著重啟,那就只能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包括那些看似危險的魔法符陣,令人眼花繚亂的冰霜和火焰,也只不過是強弩之末,故弄玄虛而已。
「如果,我們是早一兩千年來探索聖山神廟的話,這些聖光大軍撤離前設置的魔法陷阱,或許還能制造幾分麻煩。
「但三千年的時間,足以侵蝕掉魔法符陣里面的所有機關和符文,令他們只剩下虛張聲勢的能力。
「否則,這些魔法陷阱,沒必要主動暴露自己的存在,你說是不是?」
孟超沉吟片刻,承認狼王是對的。
會咬人的狗不叫,真能制造大規模殺傷的魔法力量,也不用故意激蕩出如此華麗的聲光電效果來嚇人。
「那名九環魔法師的幻象呢?」
孟超心思電轉,又問道,「他似乎想要阻止別人進入聖山神廟,有意思的是,他說的是圖蘭語——這是一段來自三千年前,聖光陣營的九環魔法師,向後世的圖蘭獸人發出的警告。
「他說的好像是‘不要喚醒恐怖魔王’,那是什麼,圖蘭祖靈里面,曾有某個號稱‘恐怖魔王’的強大存在嗎?」
「誰知道,所謂‘恐怖魔王’,大概是聖光陣營的怯懦之輩,對于我們偉大祖靈的蔑稱吧?」
狼王連聲冷笑,「想要用這樣裝神弄鬼的警告,阻止我們獲得祖靈的力量?簡直可笑!」
孟超的目光從狼王臉上閃電掃過。
敏銳捕捉到了他的微妙情緒變化。
他在撒謊。
「胡狼」卡努斯,知道「恐怖魔王」究竟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