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起司將手中的日志大略讀完了之後,希爾也可以肯定她找到的確實是某種可以讓人感染鼠人瘟疫的藥劑。只不過比起當初獨眼截獲到的那批藥劑相比,這一瓶的效力並不完整,如果女醫生猜的沒錯的話,這瓶藥劑應該是早期的試驗品。而能找到這種東西,也就間接說明了或許他們已經找到了完整版瘟疫藥劑的根源。
「噗」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起司將手中的橡木筆記合了起來。如他所想的那樣,一位研究者的筆記並不全是記錄各種數據和配方,在法師緊閉的雙眼前,許許多多筆記中零散的話語和文字慢慢被歸納成了一條完整的脈絡。這條脈絡指出了這位王國首席藥劑師墮落的全過程。
在這其中令起司比較驚訝的是,原來格雷男爵的死和被頂替並不是意外,這場大戲居然正是這位男爵最信任的老師一手策劃的,為的就是更好的為他口中的那位「大人」服務。而格雷,他原本是反對自己老師的做法的,在這位男爵看來,雖然精靈藥劑在人類手中發揮的效力有限,但是這有限的效力總好過無限的隱患。
這本是一場師徒間關于學術走向的爭論,首席藥劑師也完全沒有殺死這位自己最驕傲的弟子的打算。可是他不會這麼做不代表那些蠱惑他的人不會。或許格雷最終會被說服,同意他老師的看法,但是瘟疫的散播者等不了那麼久。在向藥劑師保證只是「說服」格雷之後,這位老人將他的弟子送出了視野當中,送去了濁流鎮。
或許當他發現回來的那個格雷根本不是自己的弟子的時候,他就已經瘋了吧。起司能夠從這本日志的最後階段感受到字里行間的瘋狂和憤怒,這些強烈的情感無處宣泄,只能投入到對鼠人瘟疫的改良和對起司這樣的施法者的仇視上。沒錯,雖然最早的瘟疫散播者並不是這位藥劑師,可是將鼠人的繁殖問題攻克,並且成功研制出可以遙控發作的瘟疫之種藥劑的,確實是這個人。
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劑,它能讓人變成他們曾經最渴望的樣子,但是同時,它會剝奪所有其它的情感。這是克拉克在一次閑談中對起司說過的話,早前法師還不理解這句話的份量,而有了這位藥劑師的例子,起司感覺自己第一次了解到了仇恨的力量有多麼可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對鼠人瘟疫的改造並制造出了穩定的瘟疫藥劑,這樣的能力恐怕法師本人都不一定做得到。
將視線再次放到那具已經涼了的尸體,起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對這位藥劑師的遭遇感到不快,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對方不被禁忌的知識所吸引,與陰影中的存在達成交易,那麼這個人終其一生或許也只是一個碌碌無為者罷了。與惡魔的交易到底毀了你的人生,還是成就了你的人生,這種事情不是當事人的話,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走吧,這里已經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了。」對還在翻找的希爾說道,起司將手中的日志加在腋下,走向離開工坊的通道。
女醫生雖然不知道法師從日志里看到了什麼,但是既然起司已經發話了,她也只是點了點頭,將裝有瘟疫藥劑的瓶子那好,準備回去進行解析。可起司卻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
「把那東西放下吧,鼠人瘟疫已經不重要了。」
「什麼意思?」攝魂怪沒有表情,可是希爾口氣中的疑惑表現的十分明顯。
「意思是既然對方已經放棄了藥劑師協會,任由我們殺死假男爵和這位藥劑師先生,那麼他們就已經不重要了。」法師說完,低著頭走下了工坊。還有一件事他沒有告訴女醫生,對方已經放棄了繼續改進鼠人瘟疫的另一個有力證據就在他手中的日志里。根據這本日志作者的推測,現在的鼠人瘟疫已經不再需要任何方面的調適,這種瘟疫已經學會了自我完善,它最終勢必會變成歷史上最恐怖的天災。
在日志的最後寫到「我已經預見到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潮。可笑的是當我意識到自己完善了什麼的時候,我已經阻止不了它了。」
「狂潮嗎?不,有我在,就不會。」起司低語著,回到了三層的那間辦公室。在他面前的房門上,一個有著三角形主框架,瓖嵌和環套著眾多復雜圖形的紅色魔法陣正散發著令人不安的光芒。硫磺的氣味,開始從這個法陣里散發出來。
法師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魔法陣的作用,同時也讓他對布下這個的人的法陣功底稍微鄙視了一番。
「太多無用的回路,太多重復的套環,哈,還有一些只起到裝飾作用的線條,不知所謂。」
可不管起司怎麼說,被這法陣召喚來的東西還是成功的來到了這個房間。一只長著褐色長毛的大手順著魔法陣的中心伸了出來,在木門上帶起一圈圈水波一樣的漣漪。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希爾醫生看到這一幕發出一聲尖叫。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惡魔見怪不怪。
從魔法陣中呼出的熱風將法師頭上的兜帽吹掉,露出起司黑發下那副不耐煩的樣子。在得到了第一手的資料之後,法師現在想要做的可不是和一只惡魔打一架,這種無謂的暴力在他眼里完全就是浪費時間。所以起司動了,面對正在從法陣中拔出自己另一側肩膀的猿猴型惡魔,法師毫無懼色的走了過去,空著的右手上開始用魔力構建出一個復雜程度遠在其上的法陣。
「以我之名,中止這場召喚。」起司將右手貼在惡魔的頭頂,輕聲說道。他的雙眼中射出如同光柱一樣的魔力,這股力量通過惡魔的身體作為媒介,猛烈的沖擊著門上的法陣。法陣上的一些紅色紋路也不甘示弱的散發出更強烈的光試圖阻止起司的行為,這是法陣中對抗魔力干預的回路。
不過很明顯的,法師在陣法之道上顯然更勝一籌,隨著他的魔力涌入法陣,這只惡魔悲哀的發現自己的身體被卡在了法陣之中,既不能繼續前進,也無法將伸出的軀體收回,它甚至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而門上的紅色法陣在連續的沖擊下很快就放棄了抵抗,像是被水稀釋了的顏料一樣漸漸變淡,逐漸失去了清晰的外觀。
「啪嗒!」當最後一絲紅色徹底從木門上消失之後,惡魔的半截身體失去了支持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它的斷面里開始流出帶著刺鼻氣味的惡魔血液,可憐這只並不弱小的惡魔就因為這種事情屈辱的死在了這里。
法師看都沒看腳邊的惡魔尸體,他一把推開了那扇已經滿是裂縫的木門,露出了藥劑師協會三層漆黑的走廊。照亮著整棟建築的燈火,不知何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