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王的城堡里正發生大戰的時候,王都中的大葬禮仍然在緩慢的進行。前來觀禮的人民默默看著廣場中心的大型篝火被點燃,已經淋上了火油的木材沒有受到雨水的影響,在大雨中仍然堅強的燃燒起來。可是縱然木頭上的火舌不屈的在冷風里跳躍,那相比體積來說微弱的太多的火勢卻沒有辦法溫暖它周圍的人們。甚至,這火焰都不足以將陣亡士兵的尸體完全火化,在儀式進行的過程中還需要不斷有人向篝火中添加火油。
這場儀式無疑是失敗的,誦念禱詞的聲音被雨聲完全的淹沒,人們听不見此時步入火焰的到底是那一名戰士。他們听不見死者來自何方,也听不見他生前的功績,就連那軀體被投入火焰時濺起的火星,都過快的消散在了空氣中。按理來說,圍觀的市民們會在葬禮的過程中為陣亡者送上鮮花和祝福,可是磅礡的大雨讓人們手中的花朵還沒有放到地上,就已經被打散,花瓣順著地上磚縫間的水流一路涌入了黑暗的下水道里去了。
哭聲,四起。洛薩能听到身邊的人都在低聲啜泣著,不,或許那並不是啜泣吧,只是在大雨里,嚎啕大哭听起來也不過如此罷了。「這該死的雨。」伯爵身邊的少女輕輕咒罵著,她似乎也被大葬禮的氛圍所感染,一貫嬉笑的臉上竟然少見的露出凝重的表情。洛薩沒有說什麼,他看著柴堆上掙扎著的火焰,眼神十分冰冷。
「他們不是在為這些戰士而哭。」輕柔的聲音略過了耳朵直接出現在黑山伯爵的腦海里。他听過這個聲音,並且知道是誰在和自己說話。此時的洛薩已經不大會因為這種事情大呼小叫了,自從鼠人瘟疫爆發以來,他已經看過了太多陽光下看不到的東西。
「他們是在為自己哭。」女巫的聲音繼續在洛薩的腦子里響起,「你看看那堆篝火,那就是你們,就算現在還能苟延殘喘,在這場大雨里,你們終究是要熄滅的。而且那要不了多久。」
伯爵的眼角跳了一下,他突然轉身,輕輕推開身邊的人群,看起來似乎是要離開這場葬禮。「你要去哪?血斧大公的遺體還沒火化呢!」跟在洛薩身邊的女佣兵奇怪的跟上他,詢問著伯爵的異常,洛薩甘願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來參加儀式,現在卻打算一聲不吭的離開,這實在是讓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這一次,伯爵仍然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推開面前的人,朝著廣場的出口走去。「對啊,你要去哪?還是說,你以為只要從人群里走出來就可以找到我了嗎?」綺莉的聲音中完全听不出驚慌,只有單純的戲謔。
洛薩冷哼了一聲,他確實以為女巫是躲在周圍的人群里用魔法在和他對話。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行動,不論綺莉的真身在什麼地方,伯爵都不能讓身邊的普通人有被卷入危險的可能。出口處的士兵出現在前方不遠處,洛薩伸出手胡亂的接了兩把雨水,將其抹到了自己的臉上,此時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因為悲傷過度而想要逃開的平民。黑山伯爵半掩著臉,肩膀不時的抽動一下,模仿出極為悲傷的樣子。
他身後的網蟲雖然不知道洛薩到底在做什麼打算,可是佣兵小姐還是機智的將手搭在前者的肩膀上,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條手帕,做出想要幫身邊的男人擦眼淚的樣子。站崗的士兵很快注意到了正在接近的兩人。可葬禮的悲傷氛圍加上大雨的遮蔽讓他們並沒有多去懷疑眼前這對悲傷的男女里竟然會有一個王國的通緝犯。
「不錯的偽裝,但是你離開了廣場又能做什麼呢?沒有那把斧子,你在我面前什麼都做不了。」
「或許吧。」洛薩嘴里回應著,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听見他的話,不過從女巫的稱贊上來看,綺莉顯然能夠看到自己的行動。而這對于伯爵來說就足夠了。王都的街道對于常年在外的洛薩來說是有幾分陌生的,尤其還是在這樣的大雨里,不過多虧了大葬禮的進行,這座城市里大部分的人都去觀禮了,他想要找到一處不容易被人撞見的街道並不困難。
「就這里吧。」洛薩停了下來。「你到底要干什麼?」一路跟著伯爵的網蟲見到洛薩終于不再走了之後不滿的詢問著,她十分想要對方給自己一個說法。誰想前者不僅沒有回答女佣兵的問題,反而抬起頭,對著灰蒙蒙的天空將網蟲的問題重復了一遍。「對啊,你到底要干什麼?」
「喂,你沒事吧?」洛薩的舉動嚇到了網蟲,這個姑娘緊張的模了模伯爵的額頭,發現對方並沒有發燒,就在她以為洛薩是中了什麼神經錯亂的毒藥的時候,伯爵卻拍掉了她的手。此時,在洛薩的耳邊,綺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我想干什麼?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看吧,你們偉大國王的城堡!」
「轟!」巨大的雷聲照亮了雨幕,不過在伯爵看來,這巨響或許不僅僅是雷聲那麼簡單。因為當他看向王室的城堡,也就是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築的時候,他看到城堡的一側的牆壁在雷鳴中猛地炸開,一個巨大的,四足的身影順著這道破口從城堡飛了出來,並且和那些碎石一同跌落下去!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以恐怖的力量直接從城堡內側甩出來一樣。
「見鬼……」洛薩雖然不能肯定城堡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這不妨礙他將其聯想到去面見國王的起司一行人。可不知道是因為巧合還是單純的雨勢太大,亦或是某種更加玄妙的力量,雖然這堪稱震撼的一幕就這麼發生了,但是整個王都中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件事。
「看啊!這就是和我們作對的下場,哈哈哈哈!」女巫的狂笑聲在呆立住的伯爵耳邊回響著,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