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這是起司在看到黑山伯爵戰斗之後的想法,他這時才想起來,洛薩之前並沒有與不死者交戰的經驗,而這是非常致命的。許多人把不死者當成不需要血肉來驅動的生物來對待,這是出于常識的推論,他們認為那些僵尸和骷髏也應該像活著時那樣存在著某種「要害」,應該在受到某種程度的傷害後停止行動,重新變成一地的尸骸。可事實上,不死者之所以稱之為不死者,就是因為它們已經不再受到生死自然規律的限制,跳出了所謂的常識。你沒法殺死一個死人,因為他已經死了。這是灰塔課程上克拉克對學生描述不死者這種存在時說過的話。
果不其然,在洛薩以為已經擊敗了自己的對手,準備去解救狼人的時候,他身後崩碎的骨架再一次在藍色的火光中站了起來,並且這一次,那兩個骷髏的身體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加強,被伯爵攻擊擊碎的骨頭被替換成了更加結實的肢體,至于外形上的怪異與不協調,它們顯然並不在意。這就是不死者最麻煩的地方,一個強壯一些的成年人就足以擊倒一具骷髏,但骷髏會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像跗骨之蛆那樣嗅著恐懼找到自己的目標。通常來說,能夠阻止不死者的只有一件東西,陽光。甚至,根據灰塔中某位已經取得徽記成年的學徒的研究,即使是陽光,也不過是破壞了不死者的軀體,它們的存在,依舊在這個世界上徘徊。
「褻瀆生命的蛆蟲。」起司咬著牙低聲咒罵道。他之所以如此憤怒的,是因為相比較巫妖,吸血鬼這類有著自我主觀意識的不死者,那些被變成了骷髏驅動裝置的靈魂根本沒得選擇。自願的選擇自己的存在,並為之付出代價是一回事,強迫別人轉化存在的形式卻完全是另一回事。這也就是為什麼研究死靈法術的巫師哪怕在黑暗中也不招人喜歡的原因。
可話雖如此,法師現在能做的十分有限,他沒辦法解救這些可悲的靈魂,也沒辦法提醒洛薩背後的危險。為什麼?魔法不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嗎?為什麼,我如此無力?力量,因為呼喚而覺醒,在紅色的火焰下,起司的皮膚散發出詭異的色彩,大量鎖鏈形狀的圖案出現在他的周身上下。只需要一點就好了,再來一次鐵堡時的法術就好了,這一次我一定……
「嗷嗚!」嘹亮的狼嚎響徹整個地穴,這聲音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就連那些在墓園中戰斗的食尸鬼都在錯愕間停下了互相殘殺,疑惑的看著地穴的入口。也正是這聲狼嚎,打斷了法師身上的變化,那些色彩和鎖鏈迅速的隱沒了下去,起司的思緒也重新正常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發出這聲嚎叫的人,杰克。狼行者的身體已經變的七分像狼,只有他被白骨束縛住的雙腿還保持著人類的外形。這只有著褐色毛發的野獸盯著黑山伯爵,準確的說是他背後的那兩具骷髏。洛薩被巨狼幽綠色的眸子看的心里發毛,但還不等他開口詢問狼行者為什麼要對著自己嚎叫,一陣風就打斷了一切。
地穴里應該起風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事實上,食尸鬼身為生死之間的物種,它們可以整整一天不必呼吸空氣,所以通風對于它們來說並不是必要的。這座地穴里雖然存在一些通風孔,為的是將那些血腥的氣味吹走,可它們決不能造成如此輕柔的風。那陣風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順著地穴的入口吹入,一直吹到最深的空間里,它像親人的手那般拂過小隊中每一個人的臉頰,似乎在為他們加油。若這只是陣不尋常的風,那也就罷了,可是不論是起司還是巫妖,他們都察覺到這風里夾雜著什麼其它的東西,某種應狼嚎呼喚而來的東西。
「 噠噠」猜測很快被印證,當風止息,地穴中的枯骨里開始發出陣陣奇怪的聲音。那听起來就像是骨頭在高溫下爆開時才會發出來的,很快,在起司控制的紅色火焰區域,兩具軀體從地上站了起來,兩頭骨狼。「狼巫。」法師低聲呢喃著,通過魔法視野,他隱約可以窺見這兩只骨狼身上與杰克的聯系,它們是響應號召而來的狼類靈魂,依憑于滿地的碎骨,為它們的召喚者而戰。
兩頭狼魂在塑造了身體後二話不說撲向了洛薩身後的骷髏,它們的軀體雖然比不上巫妖精心準備的士兵強大,可和無心的骷髏不同,狼魂中仍然帶著它們生時存在的記憶和能力。所以這兩頭骨狼很快就和洛薩身後的敵人打成了一團,只不過看樣子它們能做的也就僅僅是纏住對手,那身詭異的石鎧連赫恩之手都無可奈何,更別說同為骨質的狼爪了。
「這可真是令人驚訝。一名剛剛覺醒的狼巫?看來今天確實不是我的幸運日。」巫妖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說著,布道台上的顱骨下顎輕微的開合,只是這副詭異的樣子和失去了情感的聲音很難讓人判斷它說話時的感情色彩。「但是,這可真是令我失望啊。起司先生,您就是憑借著這種接連不斷的巧合才走到今天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灰塔的巫師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我從來不覺得出身灰塔有什麼值得夸耀的。」起司在看到洛薩月兌離了險境後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每一個人都有他能力的極限,即使是灰袍法師也不例外。被人所救或者拯救別人,這世界本就如此。我與我信任的人共同作戰,我與我尊重的人共同作戰,我與我所珍視的人共同作戰,來對抗,你這樣的存在!」隨著法師語氣逐漸變的激烈,他所掌控的橙紅色火焰也隨之劇烈燃燒起來,它們洶涌的朝外擴張,試圖將藍火取代。同時,三條明亮的火線也從紅色火焰的範圍中延伸出去,綿延到三位騎士的腳下。
「或許為了維持火勢,我不能直接出手,但我相信我的同伴,他們會斬下你的頭!」法師半跪在地上,將右手伸入骨堆之中,身上的長袍好像在狂風中一樣劇烈的飄動著,他的雙眼里放射出的魔法光芒甚至超越了兩種火焰的光芒。就像咒鴉嘲笑的那樣,起司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巫師,他在使用力量的時候太過于毫無保留,經常會造成自己施法後油盡燈枯的現象。但,那或許是因為,起司相信,在他倒下後,他的身邊仍然會有足夠可靠的同伴保護他的軀體。
法師的力量順著火焰灌入騎士們的體內,他們所有的傷痛在這一刻一掃而空,縈繞在肌肉間的能量給人可以打碎一切的錯覺。阿提克斯一個後空翻躲過身後鼠人骷髏的攻擊,手中鐵則順勢自上而下將其劈成兩半!「哦,這感覺自從我三十歲以後就從來沒有過了。」老騎士挽了一個劍花,活動了一下脖子。他邁步向前,持劍的右手如毒蛇吐信般探出,整個身子繃的像一條直線,這一劍的速度,甚至給人一種恍惚的錯覺。面前的骷髏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劍尖穿過肋骨點中了脊梁。起身,收劍,干淨利落。阿提克斯甚至都沒有再看被刺中的那個敵人,在他從骷髏身邊走過之後,這具骨架的脊椎骨以被劍刺中的那一點開始,整根骨頭龜裂出參差的裂痕,然後隨著一聲輕響,徹底碎裂!
另一邊,原本被蛇形骷髏脊椎上連接的無數手臂弄得狼狽不堪的希瑟,也在得到了加持後發起了反擊。女騎士的一頭金發在空中甩動,拖著火紅的尾煙。不同于阿提克斯精準的劍術,與烈錘大公的相處讓希瑟在戰斗中多少融合了矮人的技法,她面對襲來的數條手臂,沒有選擇舉劍攻擊或是暫避鋒芒,女騎士向前猛沖,同時轉身背對敵人!她利用自己縴細的身體從攻擊的縫隙中穿過,進入了這只蛇形骷髏的攻擊死角。由于手中並不是獵巫刀,希瑟沒有辦法像洛薩和阿提克斯那樣直接砍斷敵人的身體,所以她將騎士劍橫置,用劍脊拍向燒著藍火的骨頭。「 嚓!」巨力揮動下的劍脊成功打碎了白骨,但代價就是劍身一折為二,女騎士手中的單手劍長度已經不足原來的一半。
局勢,似乎已經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