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蘭忒的話其實並不準確,在帶有魔咒的劍鋒影響下,別說是行動,就連語言都會受到持劍者的制約。弗拉格拉克,這柄被稱為解惑者的妖精造物擁有這樣的能力,當它被放到一個生物的脖頸旁邊,那那個生物就必然受到持劍者的限制,同時面對持劍者所提出的任何問題也都必須以無保留的全部所知以對。因此羅伊克斯此時根本沒法讓他的僕役們反擊或者解救自己,只能听著他們一個一個倒下的聲音。
腳步聲從吸血鬼的後方響起,緊接著是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你還能控制他多久?」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羅伊克斯最關心的問題,現在他已經顧不上再去對面前的這位女士表達愛意了,雖然他仍然不理解對方為什麼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可被欺騙與羞辱的憤怒已經讓這名血族冰冷多年的血液再次有了溫度。而他發誓,這股溫度必會在那把該死的劍從他頸邊移開的那一剎那變成這些凡人的災禍,他會用最殘忍的手段折磨這些低賤的血袋,他會讓他們哀求自己仁慈。
但前提是,解惑者從他的肩膀上移開。「只要我的手還舉得動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這話無疑如一記重錘般粉碎了吸血鬼的期望。但他還有著自己的底牌,他是高貴的血族,鐵器和普通木頭根本沒法傷害自己的身體。果然,剛剛說話的男性走入了他的視線,吸血鬼的視覺不受黑暗影響,他能看到那個年輕的一只眼楮上帶著恐怖抓痕的精靈露出的苦惱表情。「那還好。可我得遺憾的告訴您,女士,我們手里沒有銀器,而這附近也不生長白楊木。因此,我恐怕您得保持這個姿勢一直到太陽升起,陽光才能替我們殺死這個怪物。當然,在日出之前我和我的族人都會在此保護您的安全。」
阿塔蘭忒點點頭,這就是她之前想到的自己能夠從吸血鬼手中反敗為勝的兩個條件。第一,她必須用解惑者控制住作為下級僕役主人的血族。第二,她在等待之前巡邏的精靈被突然暴起的篝火吸引過來。其實這兩個條件有一個達成便有了五分的勝算,就像剛剛那樣她控制住了血族等待日出,或者精靈們及時出現,將下級僕役趕走。可單純的控制血族有可能被他的僕役們打擾,不說別的,至少那些怪物還沒有無腦到放任自己的主人暴露在陽光下。而只靠著精靈,恐怕也難以在正面作戰中真正戰勝有血族帶領的大量敵人。
所幸,這兩個各有一半勝算的事情同時發生了。在精靈的幫助下,那些下級僕役來不及轉動他們僵硬的大腦就被殺死,而他們的主人則毫無反抗之力的跪倒在地上。不過阿塔蘭忒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精靈們會怎麼看待她和她手里的魔劍。
「無意冒犯,女士。但我想知道在這個怪物襲擊您之前,以及他襲擊您的過程中有沒有提到他的家族或者同伙。作為這片森林的主人我們需要知道這里還有沒有其他這樣的家伙。因為,您知道的,您不是最近唯一的一批受害者,在您之前,已經有很多波旅人甚至是我的族人受到了吸血鬼的攻擊。據我們所知,這已經嚴重超出了單個吸血鬼正常的進食頻率和數量。」
「黑血,他說自己的家族是黑血。他還說自己是被驅逐到這里的。再多的問題,你可以問他。」阿塔看向吸血鬼。
精靈露出遲疑的表情,「他,還能說話?」
「我問,他就會說。這是弗拉格拉克的力量,當它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沒人能說假話。」
如果是放在五年以前,精靈恐怕不會相信眼前這個長著野獸般雙耳的人類的話。可他所經歷過的一切,所見過的一切以及最重要的,這個人類女子和她的劍上所帶有的那種與綠之子類似卻又不同的感覺讓他在權衡後認同了對方。
「好吧。那麼,吸血鬼,你的名字?」
血族的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咕嚕聲,看起來像是在對抗著什麼。阿塔見狀開口命令道,「回答他的問題。」
「羅伊克斯‧黑血,記住這個名字,它屬于撕開你喉嚨的人!」血族的雙眼里滿是怒火,可喉嚨和舌頭卻違背他意志的活動。
「那可真是可怕。」年輕的精靈有些不屑的說道,但他實際上並沒有語氣中的那般輕視眼前的吸血鬼。黑血,這個姓氏他之前好像在哪里听過,「你和山德‧黑血是什麼關系?」
「山德,你從哪里知道這個名字的?不,你應該知道這個名字,即使被驅逐,他也是偉大的黑血家族的成員!沒錯,我們身上的血液來自同一個源頭,你看到我就看到了他!既然你知道他的名字,你就應該畏懼!放了我,否則就等著迎接黑血家族的憤怒吧!」
精靈的眉頭皺了起來,「嘖,居然真的有關系。女士,情況有變,我們恐怕不能在這里殺死這個該死的東西了。根據我們和烈錘大公簽訂的協議,這家伙得送到他的同族面前。」
阿塔蘭忒手里的劍險些就從吸血鬼的脖子上移開了,可縱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怒視著這個精靈,「你什麼意思!他在我的面前殺了三名無辜者!他和他的僕役都得死!只有這些骯髒的東西從世界上消失,才能告慰那三個善良的靈魂。」
「…」精靈沉默了片刻,他發覺在看到這位女士時感受到的熟悉感並非完全來自她身上那種和綠之子類似的氣息。她很像他,五年前的他,率真直接可也情感用事,「協議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讓更多的無辜者免受這樣的苦難。因此協議的各方才必須約束自己及其勢力中成員的行為。以暴制暴的殺戮,以血還血的復仇,看似簡單了當卻只能催生出更多的混亂,而這混亂…該死,我說話越來越像那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