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霧里沖出來的紫杉人比想象的還要多。粗略看過去至少十幾個一手持木質尖矛,一手持倒淚滴型木條盾牌的敵人踏入了黎明之息照亮的範圍。而且與此同時,從霧中射來的箭矢並沒有停止。這些紫杉人是一個團隊,他們有著完整的戰術和分工。
「這些家伙不怕射到自己人嗎?」洛薩在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敵人,他同時還得防御那些從紫杉人身後飛來的冷箭。伯爵的問題並不是純粹的抱怨,在這種圍攻之中,如果選擇要戰士壓迫敵人的行動範圍,弓箭手就該適時的住手或者選擇較低的射擊角度。因為他們的射擊在這種情況下比起敵人,更容易擊中友軍。可紫杉人卻沒有表現出這樣的意思,他們的近戰士兵在逼近,弓箭卻有增無減。
「紫杉人的弓箭射到他們自己身上不會有作用。」阿塔在為躺在地上的病人擋開箭矢時有一點微小的失誤,她的左肩肩頭被輕微的劃傷。好在厚重的衣物讓這層傷口只是淺淺的紅印,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左肩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的疼。
女劍士的話沒錯,在那些紫杉人更加靠近後,洛薩清楚的看到他們的背後或是身上或多或少的插著同伴的箭矢,可同為紫杉人,箭矢上的毒素自然是沒法起到效果,而考慮到他們如木頭般干枯的皮膚,伯爵估計這些家伙很可能本身就相當堅硬,甚至對疼痛有著非常遲鈍的感受。老實說洛薩非常不喜歡和這種類型的對手作戰,因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在砍木頭。
不過很少有伐木工會踫到主動攻擊他們的木頭,尤其是這些樹木還有著武器裝備以及戰略意識。「鐺!」金黃色的戰斧劈在木質的盾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戰斧的主人下意識的抽動嘴角,對方持盾的手沒有絲毫顫抖。這意味著,紫杉人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接下他的重擊,而且他們的木頭盾牌也比看上去結實的多。「所以我說,我討厭這些家伙。」
抱怨並不能讓戰斗變的簡單,最先與敵人發生戰斗的伯爵很快陷入泥沼,他的攻擊總是被紫杉人擋下,而紫杉人的攻擊也比他們看上去的要迅捷而致命。這意味著洛薩要花一份體力來保持攻勢,卻要耗費兩份甚至更多的體力在警惕和躲閃對方盾牌下的長矛上。
身手在整個蒼獅難有出其右者的黑山伯爵都打的這麼吃力,其他的狀況可想而知。雖然阿塔對紫杉人好像非常熟悉,可是真的短兵相接起來,她也只有周旋的能力,弗拉克拉格的魔力在對抗復數的紫杉人時遠沒有愚者的正義純粹的鋒利好用,洛薩在面對自己的敵人時尚且能保持攻勢,到了女劍士這里,就只有憑著自己的敏捷在敵人中左右騰挪換取喘息之機。
所幸這兩位戰士的狼狽並非沒有價值,紫杉人似乎並不具有先攻擊較脆弱目標的習慣,因此進入照明區域的大部分紫杉人都被這兩人牽扯住了精力。還繼續朝著起司他們走來的不到五指之數。可就是這五指之數的紫杉人,卻讓法師陷入了比洛薩他們還要無奈的境地。
施法,不停地在進行著,起司雙目中的靈光吞吐不定,隨著他的手勢和咒語不斷的將內在的力量與外在的能量結合化為一個個法術攻向朝他走來的對手。可這麼做的收益實在是微乎其微,這些紫杉人給灰袍的感覺就像是一塊塊鐵疙瘩,冷熱不近,冥頑不化。從腳下伸出的草睫根本牽扯不偏他們的重心,帶有沖擊力的陣風也只是讓他們的身體略微僵硬一瞬。歸根結底,在這片大霧之中起司能夠使用的法術實在是有限,他的種種手段都被限制,周圍也沒有什麼能夠借力的物體。
「咕啊!」紫杉人喊的東西法師無法理解,而且他也很懷疑那個位于類似頭部組織上如嘴般的孔洞到底是不是嘴,從那里面放發出的聲音是基于紫杉人主觀意志的喊叫,還是只是風吹過樹洞發出的回響。未知,即便是灰塔的訓練對于妖精的部分也涉及甚少,而紫杉人雖然是最常見的妖精,可是他們的大部分信息都還是空白和猜想。迷茫,因未知而產生的迷茫讓起司感到異常的煩躁。
這是不是不太對?從他離開蒼獅,不,從他離開他的塔樓開始,這世界就對他展現出了更為偏僻的一角。他不是灰袍嗎?不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施法者之一嗎?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遇到這麼多的未知呢?為什麼,為什麼在遇到這些未知的時候,他本來應該燃起的興趣沒有燃起,反而是對于未知事物的厭惡和排斥充斥著他的內心呢?焦慮的火,燃燒著他的內髒,讓他眼中的魔光都跟著顫動。
「哼!」在其他人的印象中,起司是極少會親自動手的。當然,這不是說他的身手太差,久居尚武的蒼獅,加上從小就經受過武器訓練,真要是短兵相接,起司還是可以輕松打敗普通人的,甚至城鎮中所謂的街頭高手在他手里也走不了幾招。洛薩就曾經和法師進行過徒手格斗的鍛煉,而鍛煉的結果,就是伯爵不得不在三招內將起司摔倒在地。
這看起來是因為兩人的實力差距太大,可實際上卻剛好相反。以伯爵的能力,與比自己實力相差甚多的人隨意的打上百招也是游刃有余,可唯有起司,他的所有戰術和動作都是基于對人體的熟悉進而對人體脆弱部位的破壞而制定的。他的動作是不夠快,出手不夠有力,下盤不夠穩固。但這都不能否定他攻擊的致命性。甚至就連洛薩也得承認,他在和起司的徒手練習中學到了很多。
因此,當離法師最近的紫杉人舉起長矛,準備對這個穿著灰色長袍的施法者做出攻擊時,他的手肘先被當成連枷的提燈狠狠的砸了一下。「你們不該在這里!」低沉的怒吼來自于被焦慮弄得憤怒異常的灰袍。他在揮出一記準確的攻擊後沒有選擇觀望或是施法,而是左手從腰帶上抽出一把匕首徑直撲了上去!紫杉人雖然錯愕于起司的反應,不過這不意味著他會放任法師施為。
「咚!」沉悶的踫撞聲,是起司撞到了對手的盾牌上被彈開的聲音。他的匕首插進了木條的縫隙里沒有拔出,整個人因為撞擊而一連向後倒退了五六步,利用木杖才堪堪沒有到底。紫杉人本身的武力和身手根本不是普通人類可以比擬的,起司的狂怒換來的只有左側身體受力後的僵硬。
「咕啊!」很好,現在法師能確定這聲音是紫杉人發出的了。將他擊退的紫杉人用長矛敲打著掛著匕首的盾牌,降低身體一邊發出威脅的聲音一邊靠近。起司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沒有退縮,他低著頭,右腳發力,拖著行動不便的半側身軀再度朝敵人沖去,木杖上的提燈對準了對方的腦袋。這種意圖明顯的攻擊當然是無法奏效的,紫杉人略微抬起盾牌就擋住了法師的攻擊,連接著提燈和木杖的鎖鏈掛在凸出的匕首上。妖精佣兵沒有看到,法師低垂的面龐下的笑容。
「燒起來吧!」快速的抽回木杖,鎖鏈和匕首的鐵刃摩擦交錯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伴隨著金鐵摩擦,火星從摩擦出散落,如同有靈性般迅速附著在木盾的表面,點燃了木盾!
「嗚!」突然出現的火焰顯然嚇到了紫杉人,他匆忙後退,想要撲面盾牌上的火焰。可惜他的腳步雖大,但是步伐不快,緊跟而來的法師不顧被火苗灼傷,伸手一把握住匕首的握把,接著紫杉人後退的力量一下子將其拔出!「嗖!嗡!」被拔出的不只有匕首,那些在木盾上滋長的火焰像是粘稠的女乃油一樣隨著匕首的抽離而匯聚其上,被拔出的根本不是鐵質的匕首,而是一根由火焰組成的短鞭!
不給敵人反應的機會,起司開始快速的揮舞他的新武器,而被他鞭打的紫杉人此時顯然沒有理解發生的事情,只是下意識的用盾牌格擋著火舌的鞭撻。一下,兩下,構成木盾的條木發出被火烤的聲音,三下,四下,「嘎吱,噗!」在法師的第五次鞭擊打中木盾中央的時候,這塊堅硬的妖精盾牌終于屈服于火焰和魔法的雙重威脅,在不甘的脆響中四分五裂。
「現在再叫給我听听啊?木頭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