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來說,船老大說的一點沒錯。如果所有不關于己的事都算作是閑事,那起司他們這一路走來確實管了不少的閑事。而且也確實有好幾次幾乎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要是想頤養天年的話,這樣的冒險一生中還是不要發生的好。但話又說回來,要是老了之後坐在自己家門旁曬著太陽時回憶起經歷過的生命,內里只有日復一日的重復,那是不是又有些無趣呢?
不論如何,起司都不被允許安逸的坐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和書卷作伴,他只要行走在這世間,總能給自己找少很多事。尤其是,眼下的情況很可能本來就和他有關的時候。法師笑了下,他听的出來,對方的話里沒有惡意,「我會努力活長一點的。不過說起來,我們做的每件事不都在尋死嗎?」
船老大被起司這句反問噎住了,他停頓了幾秒,然後爆發出爽朗的笑聲,「說的有道理!有道理!你們這些人倒是有點意思,也罷,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你們不怕死,我還怕些什麼?不過,你小子是怎麼看出來我不是這鎮子上的人的?我長得不像嗎?」
法師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這個動作讓對方立刻明白了緣由,和結發鎮上的男人相比,他的頭發確實短了很多。
「嘿,看來你的眼力也不錯,我喜歡。不像有些人,長了雙眼楮,看到的卻都是沒眼楮也能知道的事情。你想問鎮上是怎麼回事?我就告訴你。」船老大雙手叉腰,一副對起司很是滿意的樣子。而隨著開始敘述,他臉上的表情也慢慢陰沉起來,「我確實不是這鎮上的人。沿著這條河道下去,到奔流之都前還有一大一小兩個鎮子,不過從規模上來說都不如這里。我的家,在那兩個鎮子里較大的那個里。」
「本來呢,我是打算今年早點動身,搶佔先機。這結發專注做伐木,我們幫他們運輸,這是這條水系上早就有的習慣。我在這鎮子里也有相熟的伐木工,就想著先來打個招呼。可我來了之後沒兩天,下游的水道就斷了。斷了的那個地方,我們叫雞腸口,本來就是這條水道上最窄的地方,倒也正常,往年那地方有落石的情形也不少。可問題是,今年去疏通峽口的人,卻遲遲沒有來。」
「往年負責這個工作的,是誰?」劍七順著對方的敘述問道,一般來說這種事故頻發的地方肯定有專人管理。尤其是這條水系還關系到結發鎮的木材運輸,間接影響著上下游三個鎮居民的生計,于公于私都沒道理放任它存在。現在這個事情會變成這樣,多半是負責人出了問題。
「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這雞腸口的疏通,往年都是由結發和我們鎮一起做的,以峽口的內外為界,峽內歸我們鎮管,峽外和峽口則是結發的管理範圍。話雖如此,其實兩鎮都知道這條河有多重要,每次堵塞都是力求快點疏通,這名義上的劃歸範圍大家也就是一說。不過今年特別邪門,堵塞的峽口,我先後去過三次,結發這邊沒見到一人,峽口里面也沒听到有開工的動靜。真是奇了怪了。」
「由結發鎮負責,具體是由誰來負責?這個鎮的鎮長嗎?還是鎮議會之類的?」像這樣有著自立經濟來源的小鎮多半是獨立的。況且奔流之都本身也屬于商業都市,並不統轄附近的村鎮,維系周邊關系的基本是商業因素。既然如此,那麼結發鎮有著怎樣的政治結構都不奇怪。
「這個鎮子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最初開拓了這里的人就是因為厭惡這些才選擇到這里定居。不過,在鎮上的各項事宜上還是有一個人擁有號召力,那個人是這鎮上最有經驗和受人尊敬的伐木工,他們稱之為大工。大工是伐木者的老大,伐木者又是結發的主要組成部分,所以大工也可以被當成這個鎮子的老大。往年的河道堵塞,都會由大工出面,號召伐木者們在工期間歇的時候去疏通。」
以手工業者作為主導的形式嗎?起司的眼楮略微眯起來,老實說,這是他能想到最難接觸的自治形式,因為它同時具有大量的成員和極強的向心力,放在結發鎮的情況就是,對于他們這些外鄉來的非伐木者,那位所謂的大工可能根本就不會搭理他們。而在一個行業里被共認為領導的人的態度又會影響其他的行業者,換句話來說他們交好和交惡的對象是所有伐木工組成的整體,這其中的風險自然不言而喻。
「我想現在大工應該也正焦頭爛額著呢吧。」在法師思考時,船老大繼續說著,「這整個結發鎮就像讓那場山洪砸丟了魂,這段時間鎮上的人都渾渾噩噩的。尤其是那些伐木工,要是平時他們肯定已經摩拳擦掌打算去山上大展身手了,現在一個個的卻跟冬眠時候的熊似的垂頭喪氣。」
起司之後就沒再說話,和船老大的對話是由劍七接手完成的。對于法師的習慣,貓妖精和阿塔已經見怪不怪了,估計再來幾次,劍七也會將其當成是理所當然。碼頭沒法使用,一行人只好再折回鎮里。雖然已經听船老大說了不少,可他們對這個鎮子的了解依然有限。思前想後,只好再次回到了常春藤酒館里暫歇,反正他們的馬匹也還存在這里。老板娘倒是對他們的再次來訪毫不驚訝,她甚至早早的準備出來了餐具。
「你們回來了,和船夫談得怎麼樣?他們肯定很高興能載你們吧?」這就是典型的明知故問了,河道堵塞的事情,她肯定清楚。
劍七眨眨眼,看向阿塔,女劍士把頭撇過去,表示自己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于是尋劍者只好開口,「是啊,談的不錯。不過他說得過幾天才能走,看來還得多打擾你幾天了。對了,請問這鎮子里有旅店和鐵匠鋪嗎?」
老板娘露出笑容,她可能是覺得酒館糟糕的生意似乎可以迎來一些轉機,「旅店當然是沒有,來這里購買木料的多半是船夫,他們會睡在自己的船里。不過我家後面倒是空著幾個房間,你們需要的話我可以抽空去打掃一下。至于鐵匠鋪,你們是想給那兩匹馬打蹄鐵吧?可以去鎮子西面的鋪子里看看,我們鎮上的鐵器都是他們家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