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沒有徑直離開圖書館,即使查閱妖精典籍的要求受到了阻撓,他作為觀禮者的身份卻是不容置疑的,因此他仍然有權在第一層的圖書中尋找自己所需的知識。
這讓他折回了索引區,根據一名學徒的話語理解了圖書館的書籍分類原則,同時大致閱覽了一些區域的書籍目錄。
就在他閱讀目錄的時候,一批書籍也剛好完成了分類,其中的一些被學徒推著小車送往歸類好的書櫃,另一些則被放到籮筐里,堆到牆邊。
牆邊已經有許多個這樣的籮筐,里面應該都是書籍。
「那些書是怎麼回事?」起司用目光看向籮筐,向路過的學徒詢問到。後者顯然也跟著參與了剛才小小的風波,對這名能解讀妖精語的灰袍頗為尊重。
「它們是無用之書,里面的內容沒有價值或是無法作為參考,因此在初審後被擱置在一旁。之後會有專人將它們收走,交由清點人,也就是專門鑒定這類書籍的學者做最後的清點。其中經清點還具有一點價值的,就會被送回來重新考量分類。相對應的,初篩通過的書籍在專業學者的審視中如果被發現了問題,也會被歸為無用之書。只是這個過程會很漫長,不論是清點者還是負責審閱的學者,都是在自己的研究之外抽時間來工作,一來一回很可能會花上半年或更久。」
「那如果經過這兩次篩選,依然被認為是無用之書的書籍呢?你們會怎麼做?把它們賣出去嗎?」
這個時代光是紙張就已經足夠珍貴,一般即使是巨富之家,對待書籍的態度都不會太過于草率,毀壞和涂抹成本的書籍更是無法讓人理解的瘋狂行為。
如果萬法之城只是認定那些書籍無用,將其再次出售確實是個好途徑。
「不,我們會把它們存放在廢置庫里。紙張是珍貴的資源,而塑能系的學者已經研究出了能讓它再利用的方法,這些無用之書會在保存的過程中作為新書的材料再次利用。而且我們也不願意讓這些荒唐之言流出去危害他人。」
那個學徒說的言之鑿鑿,听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不過這種思考方式其實是有一個前提的。
那就是萬法之城的學者不能出錯。許多書籍在這個時代都只有少量的版本存世,少去一本,就有很大的可能徹底失傳。
故而一些王室或大貴族會專門供養識字的學者為他們抄書,以對抗書籍因老化或佚失所帶來的危害。換句話來說,萬法之城的做法看起來很優秀,但說到底,究竟什麼樣的知識算是荒唐之言,什麼樣的書籍可以被稱為無用之書?
這不該是由一個團體來決定的,哪怕這個團體確實有著很高的知識水平。只要他們沒有聲稱自己掌握了一切知識,就還沒有這樣的權利。
但那也不是現在的起司需要考慮的事情,事實上即使書籍寶貴,不懂得它價值的人仍然在夜以繼日的破壞它們。
那些暴動後的火堆許多就是由領主的藏書作為燃料的,憤怒而饑餓的人們不會考慮這些看不懂的書本里的價值。因此,知識的失傳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與之相比,萬法之城的做法已經堪稱細膩。
在快速查閱了一些可能會帶來幫助的書目類別後,起司離開了索引區,回到了同伴身邊。出于不刺激凱拉斯和阿塔的目的,他沒有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他們。
只是說了這里有閱覽限制,他們必須找到相關人員獲得許可才能直接閱讀妖精文典籍。在此之前,他們最好先看看這里有什麼會有幫助的書籍比較好。
于是小隊很快消散在了書籍的海洋中,查閱書籍是無法團隊協作的,因為除了起司之外,連貓妖精都幫不上什麼大忙。
所以與其讓他們跟著自己浪費時間,不如讓他們利用寶貴的機會在圖書館中尋找感興趣的書籍。至于灰袍自己,他面對那令人窒息的書山時沒有一點擔憂,有的只是興奮,他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等到了午後,我們回來集合,決定下午的行動。在這之前,你們可以自由閱讀感興趣的書籍。尤尼,你跟我來。」
起司帶著他的學徒快速的走過一個個書架,尤尼還沒有開始識字,所以這里的大部分書籍他都無法獨立閱讀。
但是沒關系,起司早已經想好了要讓學徒看些什麼。他們來到一些松木制成的書架旁,這里的書籍普遍很厚重,書頁也很大。
灰袍手指點著書脊尋找了一番,從中抽出一本格外厚實的書,將它放到一旁的閱覽桌上。
「這是一本動物圖鑒,包括了鳥類和動物的外形以及它們的解剖結構,我知道你還不能閱讀文字。沒關系,你只需要看著這些圖畫,了解這些動物的外表和結構就可以。至于它們的名字,習性,以及器官的作用,我之後會為你講解。這是你的作業,你能接受嗎?」
其實根本用不著起司詢問,尤尼已經被老師隨手翻開的一頁中鳥類的圖畫所吸引,這本書的作者顯然有著卓越的繪畫功底,能夠將動物的外形描繪的栩栩如生。
可貴的是作者繪畫的目的不僅僅是美感,在這只鳥的全身圖畫旁邊,還有其羽毛,翅膀結構,爪子的細部繪制,內容可能比親眼目睹這種鳥類還要精細。
起司很滿意學徒的反應,點了點頭悄然離去。只是在他走遠之後,這里又來了幾名訪客,看打扮應當是萬法之城的學徒,年歲很輕,可能與尤尼相差不多。
這幾個學生好不容易結束了上午的課程,打算在此完成課業,不小心看到了正在低頭仔細觀看動物圖簽的尤尼。
尤其是尤尼的觀看方法和其他人很不一樣,他邊看,邊用手指笨拙的按照畫中動物的腳趾般比照,像是想象著自己已經變成了那種動物一般。
這樣的舉動,在大人看來或許是天真的表現,可在他們看來,只有愚蠢。
「一個穿著動物毛皮的野人。」
這是其中一名學徒對同伴說的話。尤尼身上的人熊皮衣確實很像未經處理的動物毛皮,而矮人的繩結裝飾也確實比較粗獷。
「野人可不該在圖書館里。」
孩子的天性總是極端的,而且帶著幾分自以為是。那是因為他們無法想象一個充滿未知的世界,于是將世界按照自己的理解填滿。
這種思維方式使得他們很容易給一個東西下定義,並且輕易不會改變這種定義。
「他有白色胸針,是客人。我們不要打擾他。」
眼楮比較尖的女孩發現了尤尼領口的灰白色胸針,她記得老師說過這些胸針的意義,立刻說道。
「灰胸針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紅色的。而且你看,他可是在翻洛倫茲的動物指南啊!那可是最好的圖鑒,如果被他弄壞了怎麼辦!」
于是女孩沉默了,對于這些學徒們來說,那本動物圖鑒是他們在學會看懂和詩歌前為數不多的娛樂讀物,誰也不能接受它損壞的風險。
哪怕只是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