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不是,這本也不是,這本還不是。」
凱拉斯在書架上跳躍著,抽出每一本他認為可能與妖精有關的書籍,在打開翻了幾頁後將其隨意插回書架上。貓妖精的語氣有些煩躁,不過這份煩躁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從妖精界回來的他雖然嘴上依舊不饒人,但是行動上卻收斂了不少。
若是換做以前,說不得那些被他定為無用的書本就會被隨手扔到地上。現在,盡管表情和語氣都有焦急之感,貓妖精的動作仍然優雅而準確,極賦效率和美感。
在凱拉斯飛檐走壁的時候,阿塔正規規矩矩的一本一本翻越與妖精有關的書籍,但更多的還是在吸收書里的內容。她很清楚,自己在這片森林中派不上什麼用場,起司講解的索引系統,她也只是明白了個大概。
這不怪她,就算找回了在妖精界的記憶,她在人類世界生活的時間仍然短暫,在這短暫的歲月中能學會為人處世已經是非常不易的事了。那些需要系統訓練才能掌握的知識對她來說過于的生澀難懂,就像是一塊岩石般找不到可以下手擊破的地方。
所幸,她不是獨自前來。
而且即使女劍士是獨自前來,她也不必擔心自己會迷失,因為這里並不是只有他們在。一名男性法師隔著好幾個書架就一眼看到了那頭小栗色的頭發,他鬼使神差的抱著書本,腦子里原本的課題內容快速消退,求知欲從書本中的知識轉而朝向那位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女性。
「您看起來有些困擾,如果您需要尋找某些書籍,我想我可以提供一些幫助。」法師的聲音有些顫抖,雖然他盡量讓話語听起來有禮且自信,但還是戴著幾分膽怯。
「謝謝您的好意,我想自己看看。」阿塔略微放下書本,看向對方,回以淺淺的微笑。她的眼楮將對方所有的言語都封鎖在了喉嚨里,只能支吾一下便退開。
「臭小子,看來哪里的人類雄性都一樣。」待那名法師悻悻的走遠,凱拉斯才慢悠悠的跳下來,調侃著對方的行為。
「他只是想提供幫助,沒什麼惡意。」阿塔輕輕說道,她對于這些和起司氣質頗為相似的法師其實還是有些好感的,盡管她知道這些人很可能在傷害自己的族人。
但她也同樣被一些妖精追殺,被一些人類所保護。她分的清楚籠統的劃分會帶來極端性的認知,而一但掉入那種非此即彼的兩極擺蕩中,世界就會是另一幅模樣。
「是啊,沒什麼惡意。惡意這東西是很微妙的,前一秒他對你畢恭畢敬,後一秒就會在轉角拿著棍子打你的後腦。甚至在把你打得頭破血流之後,他反倒還會哭的像個孩子一樣,說著什麼我也不想這樣之類的蠢話。嘖,人啊。現在連妖精也越來越像人了。」
劍客攤了攤手,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說的就像是自己經歷過這種事一樣。我承認這世界上不乏惡意的,令人不適的,甚至可以被稱為邪惡的東西,而且它們都藏在人心里。但沒有絕大的刺激,巨大的善和巨大的惡都不容易產生不是嗎?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會選擇較為平和的那條路。」
女劍士笑著回答,再次開始閱讀起手中的書本。
凱拉斯看著阿塔,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件事她無意中說對了,貓妖精還真的見過他說的那種變化,只不過並非發生在他身上。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對人類以及其它智慧生物感到不信任的原因,他見過了太多的背叛,仇恨,貪婪與無法自制。
他知道阿塔說的那種平衡是存在的,可他寧可相信每個人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徹底失去平衡的邊緣,只需要某種輕輕一推便會徹底變為單一思想的奴僕。甚至有些人已經走在了這條路上,只是他還沒發覺罷了。
這也是為什麼,從離開旅店開始,凱拉斯的指尖就一直有砂粒在浮動,只要他想,塵沙之劍就能隨時成型。
並且有趣的是,經過這一路上的實驗,他現在基本能肯定這把詭異的沙子可以躲過包括起司在內的施法者的感知以及他們好像無所不能的魔力視界。這意味著,在某種意義上,現在的他是這座城市里最危險的殺手。
而另一邊,劍七正在向人道歉,「對不起!真的十分抱歉!我沒想到你會踢到棍子,你的腳還好嗎?我會一點醫術,也許我可以幫你看看。」
「不,我想我只是撞到了腳指頭,啊,盡管這真的很疼。你的拐杖是純金屬的嗎?你是怎麼帶著這種東西進入圖書館的?」
無意中踢到了劍七鐵棍的可憐女法師依靠在書櫃上,眼楮里已經有了淚光。這不奇怪,任誰毫無防備的一腳提到那樣一件東西上,都會疼的要死。而疼痛最容易導出憤怒。
「呃,我,這個…」劍七咽了口唾沫,他能看到對方的臉上正在快速堆積起憤怒,隨即了解到無論他如何解釋,在圖書館里扛著根鐵棒都說不過去。
于是這位有傷在身的游俠陪著笑臉,悄悄後退幾步,反手握住了鐵棒。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這圖書館大的如同迷宮,他腳下輾轉幾次便隱沒在了書櫃之後。
只留下那名女法師的大聲怒喝引來巡查的人員,因大聲喧嘩擾亂圖書館秩序為由將她帶走。對此,劍七還是有些愧疚的。
不過慶幸的是,從他遠遠觀望的情形來看,那個女法師的腳應當沒有什麼的大礙,這多少降低了一些他的負罪感。
「我看到了,你這個帶著凶器進入圖書館的人。」有些稚女敕的聲音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嚴肅從尋劍者背後傳來,後者其實早就察覺到了,只是沒有在意。
此時劍七一回頭,就看見一頭麥黃色的波浪卷發中那張氣鼓鼓的小臉,正仰起頭怒視著他。那孩子身上沒有穿著學徒的衣服,倒是別著一枚銅質的胸針。
「我想,我們可以把這當成是個小秘密好嗎?她只是撞到了腳,那很疼,但幾分鐘之後就會沒事。而我真的很需要這根棍子做拐杖。你看,我前幾天才剛剛和一個瘋狂的法師,哦不,嚴格來說他不會法術,反正是那麼一個危險分子大戰了一場。我身上的傷勢真的很嚴重。」
「嚴重到你可以在那個可憐的女人面前五步就消失不見嗎?」
「啊這,這個,嗯…」劍七模了模自己的鼻子,他開始覺得這個地方不是那麼友善了。不過對方只是個小孩子,所以他很快想到了對策。
「哦,你看後面,什麼人把熊帶進來了!那作為寵物也太離譜了!」
「哪里?哪里哪里?」小姑娘轉頭去看,當然什麼都沒看到。當她意識到自己上當的時候,尋劍者自然已經不在原地了。
不過,比起那位大喊大叫的成年女性,或許孩子是對于劍七來說更棘手的對手。
「好啊,我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