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三名參與會議的法師之間產生了略微的躁動,他們低聲和其他人交談著,交換著自己的看法和意見。這在會議中是被允許的,但期間的時長有著嚴苛的限制,為的是防止有人利用這段時間對其他人進行游說或利益交換。
而掌握著時間限制的人,就是作為主持者的懷內特女士,她所坐的主位手邊有著一只黃銅鈴鐺,當她認為討論時間已經足夠的時候,就會甩動鈴鐺示意其他人停止交談。不過鑒于今天的會議並不需要擔心利益問題,所以她也不著急搖鈴。
作為在場又在場的旁觀者,起司目睹著那些法師們除去最開始的驚訝後就對他熟視無睹,高度自覺的按照流程進行著會議,沒有一個人表露出想要和灰袍交談的意思,同時也沒有一個人質疑懷內特夫人說的話。
理由很簡單,這里是萬法之城,事關知識的情況下無人會說謊,這里的每一名法師如果沒有對知識和客觀判斷的堅實信賴與長期修養,是無法也不可能具有參加今天這場會議的資格的。再說在學派會議上造假這種事,說是萬法之城最大的重罪也說不定,嚴重程度尤在謀殺之上。
但討論不可能無止境的持續下去,懷內特夫人需要這些人對自己之前堅決的判斷產生動搖,但她不需要這些人在動搖之後給自己找到理由去加固它或更換一個堅定的判斷,她需要他們具有搖擺的可能,只有這樣她才能盡可能的爭取對自己有利的支持。
至于這其中的時機把握,就有賴于豐富的會議經驗和過人的觀察力。
「叮啷,叮啷」黃銅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听到這個聲音,哪怕是話說到一半的塑能學派法師也自覺的將後半句話咽進了肚子,恢復到嚴肅的姿態。
「先生們,討論時間到,請讓我們進入下一個環節。接下來請你們根據從我右手起的順序依次發言,再由我進行回應。首先,圖騰學派的代表。」
那位坐在爐火旁的法師理了理身上的袍子,看起來想要起身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這麼做,這個表現說明他參加這種會議的次數還沒有很多,因此對自己該在會議中表現出何種的儀容還沒有把握。
盡管如此,他的學識與地位卻不會說謊,在兩秒的停頓後,他開口說道,
「首先我對這位織法者的到來感到歡迎,很高興能在萬法之城最重要的典禮前見到這樣優秀的施法者,也希望你能在這里與我們交流知識和對法術的理解。接下來,讓我們回到議題,請允許我向主持人提出兩個疑問,其一便是,妖精文的解讀對于妖精研究所是否是迫切的?因為依您的說法,貴所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在妖精文的解讀上取得突破,但這並不妨礙研究所的研究展開與進行。故而我對妖精文能否破譯的重要性並不了解,需要您進行回應。」
「其二,是這位織法者是否有必要進入圖書館的珍藏室,如果只是為了破譯文字,那麼可能並不需要那些書籍的輔助。請原諒我的顧慮,但我們並不清楚那些妖精文書籍上具體記載了什麼內容,如果為了破譯文字而導致書本中記錄的危險知識泄露,我想這是我們所有人都不願意見到的。我的發言結束,請主持人進行接下來的環節。」
說完,那名法師略微點點頭,身體明顯的放松了下來。他提出的兩個問題,確實很根本,研究有些時候並不是見機行事,妖精研究所也不是妖精文研究所。
但這樣的問題自然難不倒懷內特夫人,她輕輕拍了拍手表達對對方發言的贊許,接著說道,
「感謝您的發言。或者說感謝您讓我有機會補充之前沒有來得及展開說明的內容,關于妖精文對于妖精研究的重要性以及進入圖書館自由閱讀的必要性這兩個問題,我會合在一起進行解答。」
接下來,妖精研究所的主人非常流暢的向其他法師們闡述起妖精文的破譯對妖精研究,乃至對整個萬法之城的研究將會起到的作用。她的言語間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本質上確實沒有撒謊,因為對妖精文的破譯代表著法師們將會掌握一種新的思考方式以及邂逅一個迥異于所處世界的新空間。
妖精世界以及其中法術的加入會讓六大學派所有現有的法術都注入新的可能,這確實是件令人振奮的消息,通過對異空間的研究進而了解自身的世界,其中的邏輯並不復雜。
「至于為何起司先生必須進入珍藏室,理由其實也很簡單,那是因為他對于妖精文的破譯並非是完成時。他遠道而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通過我們豐富的藏書來從現有的破譯內容上進行擴展推離。而一門語言的使用顯然無法月兌離它的語境,因此整體的閱讀書籍並參考相關的其他種族文獻都是必須和理所應當的。」
圖騰學派的代表抬起一只手示意接受懷內特的解釋,不再發言。于是按照順序,接下來將由轉化學派的法師進行詢問,但他的話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我沒有什麼要詢問的,請主持人跳過我的的發言環節。」沒有什麼要問的,往往說明心里已經有了結論,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發言權來到最後一名代表,塑能學派的法師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看向懷內特夫人,說道,
「您的意思我已經理解了,對于您開放珍藏室的請求以及其中的必要性我亦知曉。但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這件事是否一定要在此時進行。如果現在是平時,帶來如此重大突破的人才要進入珍藏室自然無可厚非,可如今是非常時期,典禮在即而混亂滋生,圖書館的運轉也幾近極限,听說昨天這里還有人法術失控造成了惡性事件。如果能把這個申請拖到典禮之後,會更符合實際。」
話說的沒有問題,但它也確實是目前起司最不願見到的情況。他深知自己不會真的留在這里長時間的進行研究,不論是阿塔的壽命還是北方的灰塔都無形中讓他不可久留。這注定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旅程,尤其是當它臨近末尾的時候,壓力更是會加倍的襲來。
但他可以將這件事說明嗎?恐怕不行,因為懷內特夫人是以大量妖精文的破譯為前景說服他們的,所有人都清楚那不是件可以在短期內完成的事情,如果起司此時要求立刻開始,一定會令人生疑。
「附議。」轉化學派的法師舉手表達了自己的意見,看來他之前不發聲就是因為知道會有人說出來。
球,又被踢回了原點,甚至比一開始的時候更接近危險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