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風暴平息是個漫長的過程,起司他們各自睡了一覺之後便感到了無聊。潮濕無法單純靠火焰驅散,只能讓人感到安慰。
值得慶幸的是,這里足夠安全,在蘑孤人的城鎮里不大需要擔心外來的威脅,巨木搭建的城牆上看不到戰斗的痕跡,考慮到它建成的時間,就足夠說明這里的隱秘和偏僻。
事實也確實如此,蘑孤人帶來的食物只有植物的果實和部分根睫,雖然數量不少,質量也就是一個熟知森林知識的孩子拼盡全力搜集的程度,很難說得上豐盛。
去為難一群蘑孤給人準備食物本來也不現實,它們只需要將身體的一部分塞進富含營養的土壤中就能獲取所有的必要物質,恐怕對于蘑孤人來說,食物的好壞就是這塊土好吃和那塊土不好吃的分別。
令人意外的是,蘑孤人除了準備了食物之外,還給起司他們帶來了一口鐵鍋。灰袍很肯定一群有些怕火的蘑孤是無法發展出冶金技術的,換言之這口鐵鍋一定是來自某個其它智慧生物的個體或群體。經過簡單的判斷,答桉在灰袍面前呼之欲出。
「人類的手藝,不過加工方法較為原始,也看不到任何裝飾,應該是小聚落里的產物。」起司敲了敲鍋邊,然後將它伸出窗外,雨水擊打著鍋體,發出輕重不一的聲音。
鍋子裝了一半就放到了火上,一來是水太多不容易煮開,二來也是獨臂的力量有限,不好收回裝滿水的鐵鍋。
「一群人迷失在了這里,最後手里的鍋就被蘑孤們撿走了?」聘威看著鍋子做出推斷,他本不是個喜歡這類思維游戲的人,怎奈現在也沒有其他事好做。
「有很多可能性。尤尼,你今天的功課就是通過這只鍋子推測它之前主人的生活環境和習慣。不確定的部分可以問聘威。」起司說著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
「那老師您呢?」學徒揚起臉,看到起司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灰袍做了個不要慌亂的手勢,然後順著窗戶翻了出去。
比較令人驚訝的是,明明尤尼和聘威都看到起司翻窗離開了,但窗邊還有一個起司在,他安靜的看著窗外,似乎對雨水頗有興趣。幾秒之後,那個起司轉頭看向兩人,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
分身是一個許多故事里都出現的法術,和眾多效果類似原理迥異的法術一樣,想要在原地留下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分身同樣有多種途徑。
起司所用的是比較高級的法術,所依托的是鐵鍋中升騰出來的蒸汽與一件他穿過的衣服,這個法術的優點在于,灰袍本人可以部分接收到分身的信息並控制它做出有限的回應。缺點則是它會在施法期間牽制起司的部分集中力,當灰袍自己失去意識或精神萎靡時法術也會自動解除。
不想橫生事端是一回事,身處未知而無所作為又是另外一回事。起司的打算很清楚,他想要借著雨水的掩護,依靠分身欺騙樹母,然後在蘑孤人的村落里轉上一圈,看看它們的生態狀況。他已經定了注意,在此過程中哪怕發現蘑孤人是吃人的怪物也不要去加以干涉,這里是空白世界的邊緣,他們是真正的孤立無援之人。
況且人類被當做食糧乃至牲畜也不是太稀奇的事情,吸血鬼作為統治者的地區就是如此,甚至還有一些崇尚食人習俗的封閉區域也會這麼做。這種事靠一個人是沒法真正消滅的。
起司再次踏足雨幕,但心態已經截然不同,之前他是雨中落魄的流浪者,急切的尋找著能夠避開致命冷水的樹洞。現在他是雨中的幽靈,棲身于昏暗無光的水流,縱行于嘈雜猙獰的急奏。
再說只有他一個人,他是有辦法可以將雨水的影響降到最低的,比如變成雨水的一部分。魔法中不乏可以讓人暫時在水體中如魚般游動的法術,既然雨已經對大到這種程度,同樣的法術自然也可以奏效。
其實他之前就有一個疑惑,蘑孤人為什麼需要建立城鎮?從尤尼翻譯出的對話來看,這些生物的繁衍與自然中的蘑孤並無不同,它們的誕生來自倒塌死去的巨木,那麼它們理應將這些巨木視作生命的起源與種族存續的溫床,而不是將它們變成建築材料。
一個可能的解釋是,巨木不是每個部分都能成為蘑孤人誕生的養料,它們只是利用了無意義的地方,這樣可以更好地保護同胞。另一種可能就是,這並非出于蘑孤們的意願,就像它們並無想要和起司交好的想法,城鎮的誕生同樣來自于樹母的意志。
起司好奇的是,所謂的樹母究竟是什麼,巨木因為年齡有了靈智,甚至影響其中的居民,這倒也合理。蘑孤人因為誕生于木頭,轉而崇拜自己由來的源頭,同樣合理。
只是當這兩者合在一起,變成如神明和信徒式的循環後,灰袍就有了警覺,這和地穴之母曾經做過的事情很類似。封閉的聚落,單一的信仰,哪怕其中有正常的發展脈絡,呈現出來的結果仍然挑動著灰袍的神經。
總之先看看,觀察一下。雖然不能絕對歸于植物,蘑孤人這樣的例子也是不同于尋常人類或智慧生物群落的,它們有自己的價值。
巨大的木質房屋更像是花房或溫室,蘑孤人的屋子很少看到窗戶或煙囪,畢竟它們不需要陽光,牆壁上的窗戶只是單純為了讓室內外的蘑孤方便交流。這是好事,窗戶不重要就意味著沒人會注意它,起司能更好的借助窗戶觀察里面的居民,至于昏暗的環境,那難不倒手段多變的法師。
于是在雨中,灰袍法師像個小賊一樣略帶滑稽的趴在窗戶側面,慢慢將頭探出去。一大個蘑孤頭首先映入眼簾,嚇的他險些叫出聲來。
好在這並不是蘑孤人感應能力超群,只是那個個體恰巧有半邊身子依靠著窗戶,可能是喜歡雨水偶爾打在身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