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須並不能提供視力,除非它的頂部長著眼楮。起司自然沒有能力在虛擬器官上構建眼楮這樣復雜的部件,他光是能長出並維持這些觸須就已經傾盡全力了,所以只好用最原始的觸覺來感受周遭的世界。
你能否想象那種感覺?你是否見過只有觸覺的生物?比如蚯引,海參,或者水母。現在的起司就像是這些生物中的一員,他物質界域中的身體雖然還在維持著生命,並源源不斷地傳回各種感知,可名為起司的主體意識已經沉入了背後那些新長出來的器官之中,像一個章魚腕足里的副腦一樣思考。
在他的意識中,原本整齊的書架內開始出現一些並不該出現的東西,那是書本,是造型精巧的透鏡,是會帶來刺痛的不知名之物。
冷汗,順著起司的身體流出,像一塊放進了火爐里的冰。其中只有少部分是出于震撼,灰袍沒有那麼容易被震撼,起司的不適更多來自于維持這些魔力觸須的消耗。
那種如同在萬米高空走鋼絲的緊張感讓他的精力以極快的速度流逝著,盡管魔力觸須以極快的速度掃蕩了周圍的區域,起司的體力卻不足以支撐他邁出一步。他必須留存很大一部分力氣給收回觸須的過程,如果任由這些觸須消散,他體內的魔力就會立刻排干。
「呼…」
當起司重新感覺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他已經單膝跪在了地上,若不是手里有一根足夠可靠的法杖,直接趴下也不是不可能。銀匠和長夏站在起司不遠處,長夏的表情有擔憂之色,只是礙于某種顧慮沒有靠近。
銀匠則直接的多,她的手里已經翻出了之前的十字弩,腰帶上還多了一柄已經出鞘一半的銀質單手劍。這不意味著她們要偷襲起司,相反,這感覺更像是擔心起司要偷襲她們。對此,擦干臉上虛汗的起司並不感到意外。
「看來你們在外面或多或少的見過那些東西了。」
起司走過兩個同門,一坐到椅子上,他需要休息。只是幾秒鐘的窺探掃查,已經讓他疲勞的舉步維艱。這是他不夠強大所致嗎?並不是,因為比他弱小的施法者,甚至是銀匠和長夏,都根本連施展這樣手段的前提條件也達不成。
感受除了物質之外的全部界域,哪怕只有一瞬間,只在一個範圍內,這也是無限接近于全知的。如果起司能夠統合自己的物質身體,那在他揮舞觸須的範圍內,他就將成為主宰一般的存在,因為他擁有著全部的資訊,全部的認知,也就能做到任何事。
這也無怪另外兩個人會將他所展現出的力量與邪神之力搞混,除了那些邪神之外,此世確實不曾有過類似的駭人手段。
「在所有人中,你從來是最不可信的那個。成長于吸血鬼之手,研習著禁忌之學。老師或許可以讓你始終保持危險的平衡,但現在,除了那只蠢鳥,我們都很擔心你是否還正常。」
銀匠的話某種程度上解釋了她的敵意。雖然灰袍們不會對各自的研究有高低之分,起司的方向終究是危險中的危險,這種可怖在他們只是遠遠的了解到邪神知識時還不算什麼,可離開了灰塔這麼多年,在親身接觸過與邪神有關的事件後,沒有人不會對此感到憂慮。
「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也不必像你證明所謂的正常。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剛才你所看到的,和那些名為禁忌的力量沒有任何關系。我是以純粹的魔力完成了那此探查。」
起司說出這話時特意睜開了眼楮,他不想錯過對方接下來的表情。果不其然,銀匠的神色非常精彩。她知道起司沒有說謊的理由,所以她更加訝異,訝異于起司所展現出的施法能力。如果他沒有說謊,他對魔力的掌控就已經…強過了許多同門。
「現在不是相互質疑和指責的時候,我們看到了老師留下的謎題,就有義務將其解
開。」長夏堅決的打斷了起司和銀匠的對話,她不希望這兩個人對對方的態度再惡化下去了。
「某種程度上,謎題已經解開了。」起司虛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那幾乎要了他半條命的探測帶回了足以令人滿意的情報。他的法子雖然粗暴,卻比任何方法都更快的接近事件核心。
「那你願意分享答桉嗎?」長夏輕聲詢問道。
其實現在的起司如果什麼都不說,她們也沒有權利和能力逼他將自己的發現公布。雖然三人是合作關系,但起司的進展已經比她們快了太多。
當然,這也不是說起司完全不需要兩人的幫助,否則他就不會特意去把長夏叫過來。正是因為有兩個同門在此,起司才敢如此放肆的進行探查,長夏和銀匠,相當于這次行動的最低保障。
「十七本書,被存放在二百七十四個界域里。許多書都被分割了,它們的不同特質被分解到了其它界域,從而使它們無法被觀測和覺察,除非有人能同時洞悉所有界域,才能像拼拼圖一般看到它們的存在。」
這就是起司的發現,他的魔力觸須只是簡單搜索了一下自己身邊的有限範圍,就找到了十七本尚未被觀測到的書籍。如果以這個密度來看,圖書館中說不定還隱藏著與已知書本數量對等的隱藏典籍。
「有辦法把它們拉回這里嗎?」書本不會自己將自己拆分到不同界域,一定是人出于某種目的,大費周章的將其隱藏。隱藏不會銷毀,隱藏就意味著有辦法可以取回。
「有。但我們不需要這麼做。那些書正在自己回來。我觀測到它們的時間很短,可依然能感受到它們正在向物質世界靠攏。我猜想被找到的書也是如此,它們返回這里的時間有長有短。」
起司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書本,它們當然不是憑空出現,而是最早回歸物質的那批秘密藏書。
「可,為什麼?為什麼這些書會回歸,為什麼是現在?是誰召喚了它們嗎?」長夏緊皺著眉頭,起司的反饋帶來了更大的疑惑。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