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三十年前,一個楚國的少女在南楚遇到了一個秦國的青年。
歷史至此開始轉動。
那個時候的南楚雖然地域面積最大,但因地處南方潮濕多蟲瘴,魑魅魍魎遠比北方更為嚴重,楚民也曾被當做未開化之民,楚地被稱為「楚蠻之地」,可以說是長城內六國發展最晚的國家。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因為一個少女的出現改變了命運。
在魑魅魍魎橫行的前朝末世,那個楚國的少女選擇幫助那位秦國的青年,一度被自己的家鄉當做叛國者,而最後天下一統,這個曾經的叛國者卻給自己的家鄉帶來了亙古的榮光。
楚地出了一位等階一的人神和一位等階二的神子,自此獲得了人杰地靈的光環,無數修行者趕赴楚地修煉,而南楚也被贈與太祖手札,獲得初階大典的舉辦權,成為了修行者的搖籃。
直至今日,南楚也是全大陸仙官家族最多與修行學宮最多的地方。
從歸辰那里嬴抱月了解到,即便太祖死去,帝國分裂,大司命受到詆毀,但在八人神之一南楚國師的一力引導下,初階大典的舉辦並未受到影響,唯一不一樣的就是獲勝者可以自行選擇加入哪一國的仙官系統,而不是要統歸前秦。
不過太祖死後初階大典也只舉辦過兩屆,這次是第三屆,這樣異常的選拔方式也不知能持續到多久。
南楚國師……
嬴抱月心底被調出了不好的回憶。
算了,她現在想也沒用。在各國的神子之中,那位南楚的國師也是異常強大的一位。
當年還在諸侯國時代,南楚,北魏和東吳就一起並稱長城內三強國,而在前秦式微的現在,國土面積最大修行者最多的南楚是名副其實的南方第一霸主。
也怪不得前秦王連唯一的妹妹都毫不猶豫地要送過去和親。
當然人家還不想要。
真是別提了,提了都為原主感到一臉血。
對于這樣的南方霸主,光靠和親拉攏有個毛線作用,更別提前秦國內對和親還存在異議,總之對嬴抱月而言,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上趕著去送了。
想也知道用前秦公主這個身份也沒法參加典試,她還是和那座陵墓做個了結再另謀出路吧。
不過在這之前……
看著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少年,嬴抱月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月?」看著驟然出現在自己身邊少女的臉,歸辰渾身一震。
她很難參加典試,但至少還能為他做點什麼。
「上山。」
「啊?上山?現在嗎?」
歸辰背著竹筐跑了一上午,腳底板都磨出了血泡,他看著那個少女背上的那個布包,那是她在集上買的東西,只花了兩銖歸辰就隨她去了雖然便宜那東西應該也不輕。
她不願意放到自己的竹筐里也自己背了一路,她就不累嗎?
然而那個少女的心就像是鐵做的,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
「之前有說下午上山,日頭過午,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你可以喝口水。」
「午飯就在山上吃吧,在山上餓不死的。」
……
……
換下磨穿的草鞋邁著沉重的步伐背著藥籃的歸辰往山上爬的時候,還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被反客為主的。
然而歸辰發現他對這少女說的話已經沒什麼反抗意識了……
但心理上沒有,不代表身體上沒有……
在這可怕的體能消耗下,他的體力倒是很誠實。
「呼,呼,能停一下嗎?」他當然很想說這句話,但看著前方那個背著重物腳步沒有一絲沉重的縴細身影,身為男人的尊嚴讓這句話在他心底盤旋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得咬牙跟上。
等到了差不多山頂的地方時,歸辰的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到了。」前方仿佛永遠不會停下的那個背影終于停下了。
歸辰只覺從小到大體力從來沒有這麼透支過。
上一次還是同樣在這座山掉落懸崖之時。
懸崖……想到這個歸辰心頭一緊,看向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山峰。
四處的景色還是沒什麼改變,但他和面前這名少女的關系卻已悄然發生了改變。
上一次上山她還只是跟在自己的身後,這一次卻已經比誰都要熟稔,上山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你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歸辰看著雖然臉色蒼白,卻連喘息都不曾有的少女,心底疑惑不解。
「你難道不累嗎?」
她怎麼能這麼長時間的劇烈運動而不停歇?
不應該啊。
要知道這少女的身體到底有多縴細柔弱歸辰可是……親手掂量過的。
更何況她蘇醒根本沒多久按理說應該……
身體很虛弱才對。
嬴抱月撫模著這具身體細到仿佛一折就會斷的手臂,在心里說道。
這位花瓶小公主的身體比起她的前世,實在是要柔弱太多了。
哪怕是經過她這幾天的調整和鍛煉,卻還是和她當年的全盛狀態天差地別。
然而……
「我和你……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嗎?」歸辰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女不放。
人的情況是騙不了人的,這個少女的身軀極弱,然而她身上卻有一種柔韌的力量,如細竹般難以折斷永不停歇,那麼歸辰能想到就是,她身上一定有地方和他不一樣。
想起在懸崖上她用縴細手臂拉住他時的情景,歸辰心頭一跳凝視嬴抱月的目光愈發專注。
意志力不一樣。
這個女子的意志力強到可怕。
而這可怕的意志力驅使著她的身體。
還有……
「可能是呼吸的方法不一樣吧。」少女平靜中帶著探究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而下一刻她已經走到他的面前。
「等,太近……」她靠近人的腳步是沒有聲音的,歸辰被拂面而來的好聞味道一驚,但下一刻他月復部一涼,一只縴細的手掌突然貼上了他的肚子。
然而不等歸辰產生什麼別的想法,肚皮就傳來一陣劇痛。
「嘶……」歸辰猛然吸氣。
「抱歉,我沒想到會這麼痛。」眼前剛剛擊打了他的月復部的少女眨了眨眼收回了手。
「不過,果然嗎……」眼前少女垂下眼簾輕聲開口。
「你的里面空空如也啊。」
「什麼?」雖然收到了對方的歉意但歸辰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總覺得失去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男人的尊嚴……
「你的呼吸方法不對。」嬴抱月看著他說道,「丹田完全沒有用上力,所以很容易感到疲勞。」
「丹田?用力?」歸辰以前完全沒有听說過這些,當然也完全沒在意過這些。
畢竟……
這些和修行有關麼?
怎麼听都覺得只是鍛煉用的吧?
可是在這修行者橫行的世界,有階者可以輕而易舉打敗壯漢,鍛煉身體又有什麼用?
「你覺得這些沒用嗎?」面前的少女像是听的到他的心聲,看著他靜靜問道。
「我……」歸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不這麼覺得。」那個少女凝視著他的眼楮開口。
「修行者的確能比普通人更強大,但不代表修行者就一定比凡人要強大。」
「之前是我忽視了這個問題,但既然找不到修行的方法,就不代表人不能變強。」
將近正午的烈日穿透森林的枝葉,日光給前方那個少女的輪廓勾勒上一層金邊。
歸辰看著靜靜開口的女孩,慢慢地睜大了眼楮。
人類是有極限的。
能夠突破人類極限的修行者理論上的確會更強。
人贏不了修行者。
從小到大,每個人都和他這麼說。
所以他要做的,不過是想盡一切辦法成為修行者。
然而路的盡頭,山石之上,那名少女回過頭來如此對他說道。
「但在我看來,你連人類的極限都沒有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