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看著靜靜站在自己面前不自量力的小丫頭,歸昌第一次感到了棘手,當然不是憤怒,區區一個公主還不足以讓他動真火。
不過是個拖延南楚的工具,卻居然敢這麼和他說話。歸昌危險地逼視著眼前少女,如果她不自己退縮他這邊還真不好辦。
「怎麼,大司馬覺得我說的不對嗎?」那個女子擋在歸辰身前,一步不退。
他不能反駁,縱然前秦敗落,但境內王室身份依舊在世家之上,至少收個世家公子做隨從侍讀不是不行。
只不過很少有公主會收男子,畢竟會產生不好的傳言。
歸昌冷冷看著眼前女子的眼楮,他有一種詭異的預感,此時一旦反駁這女子就會立即整出什麼和他兒子的新關系。
絕不能再讓歸辰和這女人有什麼關聯,這一點歸昌心知肚明。
嬴 日素來多疑,如果知道歸辰和其妹妹有什麼關系,難免會懷疑到自己兒子妨礙和親上去。這個兒子會怎麼樣他並不在意,但這會將他這個忠義侯置于不義之地!
「殿下說的自然是對的。」歸昌看著眼前的少女僵硬地開口。
嬴抱月看著他笑了笑,「忠義侯果然深明大義。」
她知道!
歸昌渾身一震,剛剛對這女子的目的只是他的猜測,但此時看著她了然的微笑,一股難以想象的憤怒直沖他頭頂。
這不自量力的小丫頭果然想要借此陷害威脅他!
他原本還以為是高看了她,怎麼從不知這位公主居然會設如此陷阱?
所謂的嬴氏子孫就是麻煩,歸昌看著嬴抱月心情無比煩躁。但只要她王室身份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又不能把她怎麼樣。
落魄的公主和王子不同。前者讓人心煩,但後者卻容易給人染指的沖動。尤其是看著這張臉,就該在深宮中好好的當她的工具。
沒想到這個花瓶公主還能整出這些麻煩,所以說女人就是禍害。
歸昌眯起眼楮,這種禍害就應該早早扼殺。
「喂喂,這殺氣……歸昌該不是想殺了她吧?」樹上趙光一聲驚叫,「這膽也太大了吧?」
「不可能。」李稷淡淡道。
「歸昌做事只看對他仕途是否有利,」趙光眼中憂色不減猛搖李稷肩膀,「他可不知道我們在看!」
謀殺公主听著驚世駭俗,但他調查歸昌已有一段時間深知此人心狠手辣,再加上在他二哥的真氣屏障中,歸昌和其部下決計察覺不到有他們在旁觀,對歸昌而言對他仕途無利的礙事公主,在這偏遠村落搞不好這人還真能下手!
趙光緊張起來,他們這難道是要旁觀一場謀殺?
「我說不可能不是說他不想殺。」就在這時李稷淡淡瞥他一眼。
「而是他殺不了。」
趙光一怔,隨後眸光一凝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開口,「二哥,你是說那個傳說中的護身術法?」
李稷點了點頭。
趙光心底震動看向院中少女,「那個難道是真的?」
山海大陸上,已經敗落的前秦如果說還能得到其他六國一點尊重,因為有這樣一個傳說。
嬴氏子孫是殺不死的。
傳說在出生時那位人神大司命對其施下護身之術,雖不說百毒不侵刀劍難傷,但傳說很難被殺死。
不過趙光從小就覺得這只是前秦用來嚇唬人的騙局。
「真假不論,但至少那女子身中頂級詛咒而未死,應該是有些特別之處。」李稷注視著院中少女目光微深。
從外表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只是個普通人,他原本百思不得其解這人為什麼未死。
現在看來……
「大抵都是那個護身術法的作用吧。」
終究只能還是靠外力吧。
不可能是那個女子自己的力量。
嬴氏子孫的身份可以完美解釋這個疑惑,任何修行者都會如此去想,但不知為何李稷心底總覺得還是有什麼不對。
說出來趙光只會覺得是他的錯覺,故他選擇緘口不言。
到底……
「還請公主殿下早日回宮。」就在這時院中歸昌的聲音打斷他思緒。
「犬子我日後自會褒獎他,謝公主殿下費心了。」歸昌面無表情地開口。
「看來歸昌是打算先把她哄回宮。雖然也算是難得妥協,但根本沒用。」趙光攤手道,「只能讓這女子一時自我滿足罷了。」
「這位公主殿下勇氣可嘉,但對歸昌還是沒用啊。」趙光惋惜道,「就算今日礙于面子妥協,但誰知道日後他會怎麼對待自己的兒女。」
不過不管怎麼說,也算了給了各自一個台階下,趙光心道。
歸大司馬也算是難得妥協,見好就收才為明智,徹底和朝中寵臣對立,對不受寵的公主而言絕對沒好果子吃。
看著院中眼神清明的少女,趙光道,「看來今日就到這里了。」
這女子那麼清醒,怎麼會不知道再繼續和歸大司馬作對的下場。
「等一下,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不曾想嬴抱月看著冷冷凝視著她的男人淡淡道。
地上的歸辰和樹上的趙光,周圍的一圈人突然脊背有些發涼。
只因這話听起來有點耳熟。
上次說這句話她直接給了士兵一記老拳,她這是又想干什麼?
「殿下?」歸昌眯起眼楮加重了語氣,「您想做什麼?」
嬴抱月沒有回答他。
仰望著她的歸辰瞳孔陡然一縮。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嬴抱月突然走到了他的母親面前。
「殿下,你……」穆氏怔怔看著徑直來到自己面前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我曾經問過你的那個心願,你做好決定了嗎?」
穆氏一怔,下一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猛然看向那個女子的眼楮。
少女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她已經爬上皺紋的臉龐,下一刻穆氏听到這個女子輕聲開口。
「穆容音,你想回家嗎?」
你想回家嗎?
年輕婦人的心陡然被重擊,下一刻淚水陡然盈滿她的眼睫。
已經很久,沒有人問過她的這句話,她也沒有資格說出這句回答。
「現在的我,可以做到。」那個少女的眼楮仿佛會說話,目光直直看入她的心底,「我可以以王室的身份許你一個心願。」
「喂喂,」趙光眼楮越睜越大,誰都沒想到那位公主居然會在這時和那婦人搭話,更沒人料到這兩個女子會說這些,「難道……」
歸昌眉頭一皺,陡然看向廊下的穆氏,呵斥正要出口,「你……」
然而,那個他以為從小只能仰慕的看著他的女子,卻沒有再看她。
「殿下,」穆氏攏了攏耳邊的長發,以宮廷禮儀起身鄭重地向嬴抱月下拜。
「臣婦的確有一個心願。」
年輕婦人的目光沉靜,聲音平靜卻再無一絲動搖。
「臣婦穆容音,自請與歸氏子孫忠義侯歸昌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