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邊境江陵城內的街道遠遠沒有丹陽城那般喧鬧。
然而不管在多麼喧鬧的街道,那個男人都能走出與其他人不同的靜謐和隱隱的威勢。
而那個人本人沒有自覺,整個南楚也無人知道國師府內到底藏著一塊什麼樣的璞玉。
真正被困住的人,真正被埋沒的天才,從來都不是他。
站在江陵太守府門前,姬嘉樹看著那個遠遠騎馬而來的黑衣男子靜靜想道。
同時他也終于明白了江陵太守借療傷之名把他們這群人拖在這里好半天的理由。
「那位就是你大哥?」
站在姬嘉樹身邊的陳子楚看著遠方黑衣男子,想到那位就是傳說中的國師長子,十分稀罕驚奇地睜大眼楮。
姬嘉樹看了一眼陳子楚,絲毫不奇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陳子楚來國師府也不知有多少次了,但他一次也沒見到過姬清遠,而在南楚國師府外面……
更不可能見到他這位大哥。
「我出走一趟,居然能換來大哥出門,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看著遠處打馬而來的黑衣男子,姬嘉樹不禁淡淡道。
「我可殺不了你。」
黑衣男子穿過街道,坐在馬上看著姬嘉樹同樣淡淡道。
因長年不出門姬清遠臉色有些蒼白,但飛速縱馬而來的男人卻沒有絲毫氣喘。
「真的是這樣嗎?」姬嘉樹笑了笑意有所指。
姬嘉樹自己知道他速度有多快,而且中間還應算上護衛請示他父親的時間,但姬清遠卻仍然在他到達後不到大半日後就追到,只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姬清遠的速度可能比他還要快。
只有一馬前來,想必其他護衛都被他這個大哥遠遠甩下了吧。
「你小子到底想說些什麼?」
姬清遠放慢了行馬的速度,來到了姬嘉樹等人身前。
看著自己記事里應該沒什麼騎馬的經歷,卻依舊嫻熟自如的兄長,姬嘉樹微微苦笑正想開口,但下一刻他看見姬清遠馬背後的那個帶著面紗的雪白身影,姬嘉樹一怔連忙低頭行禮。
「沒想到長姐也來了。」
怪不得他這大哥破天荒願意出門。
不過帶著一個人居然還能走那麼快麼……這對兄妹實在是……
姬嘉樹偷偷抬起頭看著姬清遠將姬安歌從馬背上扶下,無奈看向自己。
「好了,如果不是你整的這一出,我們哪里需要出門。」
姬嘉樹抬起頭看著姬清遠,「是父親讓大哥來的?」
「你說呢?」姬清遠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陳叔傳話說父親要我三日內帶你回去。」
「那不還有兩天麼,」姬嘉樹笑了笑,「兄長要在這附近逛逛麼?」
「不了,我不想在這被暗殺,你姐姐再這麼折騰下去也累了,」姬清遠看著姬嘉樹淡淡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心血來潮玩什麼離家出走,但為了今晚能讓安歌睡回自己床,你最好趕快和我回去。」
目的已然實現,姬嘉樹本就打算回去,而他也沒想到父親能那麼精準地抓到了自己的軟肋讓這個大哥來帶他回去。
此時難得在國師府外面看到姬清遠,看著才二十歲但卻已經老成持重除了妹妹什麼都不在乎的兄長,姬嘉樹突然產生了一種沖動。
「這離家出走,是指我闖出去一事?」姬嘉樹看著站在馬下的姬清遠,忽然開口道,「听說大哥年輕時,也曾這麼做過?」
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許義山和陳子楚聞言一愣,看著眼前穩重到甚至有些冰冷的青年,有些難以置信。
剛剛下馬的姬安歌聞言也一怔,面紗下的眼楮看向身邊的兄長。
「什麼年輕時,說的我好像很老似的。」
姬清遠握緊了手上韁繩,無奈地看向對面的姬嘉樹。
那都是他小時候的事了。
不過說實話,當國師府護院沖進他和姬安歌的院子,告訴他二公子居然從自己院子中闖出去了,看著其他護衛一臉太陽從西邊升起的神情,姬清遠並不怎麼驚訝。
「你從府里跑到這,是為了接那位前秦公主?」姬清遠看著姬嘉樹問道。
陳子楚和許義山一震,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明察秋毫而震驚。
姬嘉樹說過,此事只有他和他們兩人知曉。
陳子楚和許義山都覺得姬嘉樹這行為難以理解,所以也難有人能料到,但這位和姬嘉樹算不上親密的兄長卻一語中的。
這位兄長還和以前一樣,像是會讀心術似的……
他只字未言,這人卻永遠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從小到大一路順風順水的姬嘉樹唯獨對這個不苟言笑深不可測的兄長,懷著極為復雜的情感。
「是的。」姬嘉樹點頭。
「那人呢?接到了嗎?」
姬清遠皺眉看著空蕩清冷的街道,「國都沒收到公主送嫁車隊入境的消息,我一路來也沒看到前秦公主的儀仗,那位殿下的儀仗在哪?」
儀仗?
想起那單槍匹馬拎著劍帶著老弱婦孺沖出來的少女,陳子楚突然嗆了一下。
「怎麼了?」姬清遠敏銳地察覺到氣息不對,看向對面同樣神情復雜的弟弟。
「人還沒來麼?」
本來前秦公主儀仗也不可能到那麼快,到底是……
「人來了。」姬嘉樹有些復雜地開口。
「是麼,」姬清遠難得一怔,「那位抱月公……」提到那公主的名號不知為何姬嘉樹卻發現眼前青年極少見的地頓了一下,換了個說法。
「那位前秦公主此時人在何方?」
「就在這。」陳子楚忍不住插嘴,看著眼前八風不動的青年,他轉身指向身後大門洞開的太守府,「她就在……」
陳子楚本只是想多少吸引點這淡漠青年的注意,但沒想到下一刻不等他說完,眼前像是于世間孑然獨立的青年臉上淡漠的神情卻突然碎裂了。
姬嘉樹忽有所感,猛然回頭看著不知何時靜靜站在他們身後門口的少女。
而他那從他記事起就對什麼都不在乎的大哥,在看到她的瞬間忽然僵硬成了一座石像。
嬴抱月站在門檻處,看著遠處馬下陌生又熟悉的臉龐。
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女子帶著笑意的聲音。
「雖然大部分像他那個死鬼爹,但還是有一點點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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