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個人的面具一如既往的冰冷沉默,靜靜地站在那里連手都沒有抬起半分。
但他牢牢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堵牆怎麼靠都不會移動。
當然在外人的目光下其實就像個突然出現的木樁子杵在那里,也就這女人心髒夠強大,黑燈瞎火沒被這人給嚇死。趙光坐在宮牆上低頭看著上一刻還坐在他身邊下一刻就出現的牆角那少女身後的李稷心道。
「這人誰啊?」姬嘉樹身邊冷不防響起熟悉的男聲,他皺眉看向身形氣息隱藏在黑暗中但的確還在的莫華,「你怎麼還在這?」
北魏繼子都走了,這人卻沒跟上去,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知道我在旁邊,」莫華淡淡看他一眼,看向孟施消失的方向靜靜道,「剛剛繼子讓我先回去,我答應了離開之後他才一人跑到這里來的。」
孟施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展示他的軟弱,哪怕是已經獲得了信任的自己。
莫華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但言語中有著只屬于他的驕傲,「那是個要強的人。」
受傷時一個人離開的人麼?姬嘉樹不知為何卻想起了另一個人。
他默默地抬起頭看向面前氣息有些微弱的少女,即便全身真元都有干枯的跡象,她的氣息依舊沒有紊亂,依舊保持著令人嘆為觀止的穩定,哪怕剛剛一時腳步不穩往後靠了一下,卻立刻就想站回去。
但下一刻,一雙手第一次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過只算接觸並不是第一次,在初遇之時,也是這樣一雙手將她從地縫中撈出一把拉到了一副棺材板里。
雖然是棺材,卻有著林間青霧般清新的氣息,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人粗布的衣物踫到她後頸的肌膚,簌簌摩擦出聲。
嬴抱月微微一怔,從那個仿佛有著山林氣息的懷抱中抬起頭,再次仰頭看向頭頂微微抬起的青銅面具。
因為兩人身高的差距,這樣被從背後按住肩膀的姿勢如果她猛地抬起頭是一定會撞到這人面具的邊緣。
但兩次她抬頭,卻都沒有撞上。
看著在她抬頭的瞬間也微微抬頭揚起面具邊緣正好錯過她頭頂的李稷,嬴抱月靜靜凝視著那副看不到的面容,微微笑了笑。
「剛剛真是非常感謝。」她開口道謝。
只不過……
嬴抱月的目光落到李稷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上。
他並沒有使很大的力,但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掙月兌,而更重要的是,她沒想到一直作為旁觀者出現的這個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怎麼了嗎?」嬴抱月仰頭看著他。
她沒有和他說她沒事,也沒逼他放手,對方是接近天階的修行者,說也是白說。
她的額頭再一次沒有撞上面具,讓她不想和他發生沖突,有的只有不解。
而就在這時,注意到她的目光,李稷靜靜開口。
「有件事,我不知有沒有和你說過,」察覺到懷中少女想要掙月兌的意圖,李稷避開她的額頭低下頭來,漆黑的眸子靜靜凝視著她。
「請問什麼事?」
他根本就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好麼,嬴抱月失笑。
李稷聲音清淡,按住她肩膀的動作也察覺不出什麼感情,只是靜靜看著她開口道。
「我這輩子,還從未說過一句謊言。」
這倒是難得的美德,尤其是在這個充滿謊言的世上,誰又能做到事無不可對人言呢?
不過這人的情況,肯定是不想說的東西干脆就不說了吧……嬴抱月看著頭頂男人漆黑的眼楮心道。
只不過他冷不防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現在說過了,不過李公子,所以你和我說這些是?」
「所以,」李稷漆黑的眼楮看著嬴抱月蒼白的面龐淡淡開口,「所以能麻煩你至少活滿一年麼?」
嬴抱月微微一怔。
隨後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還能活多久?」
「一年。」
這是當初她和他第一次相遇時兩人的對話,當初初次見面李稷就曾斷言她只能活一年。
如果她沒活滿一年就死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算是說了假話。
真是邏輯鬼才。
不過她如果活過了這一年,這人也算說謊了吧?為什麼突然在這個時候來告誡她這些?
是擔心她可能連這一年都撐不過去?
但這表達方式……
感受著身後宛如牆壁般堅硬的觸感,看著這人一本正經的眼楮,嬴抱月突然很想笑。
但最後她沒有笑,一切都化為認真的目光。
「好的,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嬴抱月看著那雙漆黑的眼楮靜靜道。
這還是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應。
坐在牆頭的趙光看著這一切心底一言難盡。正常人會這麼來告誡人的嗎?!
趙光一臉無語,這說法簡直跟咒人似的,他這二哥不說話要命一說話還是要命。明明剛剛從牆頭消失得快如一陣風,但好好一句關心人的話這人就不會說嗎?!
在不知道內情的旁觀者看來,這男子的確就像是在詛咒別人一般。
活滿一年?什麼情況?姬嘉樹皺起眉頭。
「這兩人以前認識麼?」就在這時莫華在他身邊淡淡開口,姬嘉樹蹙眉看他一眼。
「你也不知道?」看著他的目光,其貌不揚的少年睜大眼楮,隨後眯起看著姬嘉樹笑了一聲,「這位不是你的未婚妻麼?怎麼她在那兒,你卻在這里?」
「我在哪里不重要,」姬嘉樹聞言目光冷下來,看了莫華一眼微微退後一步,冷冷凝視著眼前其貌不揚的少年,「重要的是……」
他盯著面前少年冷冷開口。
「你為什麼居然在這里。」
莫華看著面前姬嘉樹清算舊賬和洞察一切的眼神,握著劍的手微微一頓,隨後松開看向姬嘉樹聳了聳肩認命道。
「果然瞞不過你麼?」
「雷法光明劍。」姬嘉樹在嚴密的屏障中淡淡開口,「你當我瞎嗎?」
「你這說法說的好像別人都是瞎子一般,」莫華無語地看他,「事實上到現在察覺到我身份的人只有你一個好麼。」
哪怕踫上這人的父親,莫華都有把握能瞞上一時,但果然還是瞞不過南楚春華君。
少年笑容無奈,「不愧是雷法劍現任劍主,當年大家搶不過你也不冤。」
「你的劍法不在我之下,」姬嘉樹身側雙拳握緊,凝視著面前偽裝到骨子里化名成另外一個人的少年,神情復雜地開口。
「初階大典你早就參加過了,你如今到南楚來到底是想要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