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巨獸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緊盯著眼前看上去模樣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
怎麼可能?
眼前風雪呼嘯,「她」的視線模糊起來,視野變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那個時候的她,不復現在巨大的體型,只能無力地伏在地上,哀哀鳴叫。
那一次,大概是她百年之內最糟糕的一次經歷。
因為之前不听大哥的勸說,她忍不住在林書白登山的途中向她動手挑釁,不小心被其一劍傷到了五髒。
她第一次被人所傷,滿心煩躁地在山腳下游蕩,卻不小心踩入了修行者的陷阱。
要是放在以往,區區修行者的陣法是絕對傷不了她的。
可那一次她踩中的卻是剛好命中她命門的雷法陣,她趴在陣法中,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
就在這個時候,她听見了修行者的腳步。
她生命中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因為只要是修行者都能察覺到,「她」才是這座山中最大的天材地寶。
而此時,她這塊大肥肉卻毫無反抗能力地癱軟在陣法中。
在這少有人煙的山中,能這麼快趕來的修行者,搞不好就是設下這個陷阱的修行者。
趴在陣法中,她從未如此悔恨,痛恨自己的狂妄自大和不小心。
「哈哈哈,抓到了!」
「是個什麼東西?」
「肯定是個寶貝!這山里好久沒抓到活的東西了!」
遠處傳來男人興奮的呼喊聲,她知道她果然遇見最壞的情況。
趴在陣法里,她從這陣法里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屬于已有靈智的神獸的血的味道。
怪不得這個陷阱能這麼精準無誤地抓住她,原來是摻了她同類的血。
啊,沒錯,這群人大概的確是很久沒抓到活物了,她趴在陣法里滿眼諷刺,因為這座山里除了她已經沒有活物了。
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有人會來飛仙峰狩獵。
「果然叔公說的沒錯,跟著大司命,就會有所收獲啊!」
「畢竟那個女人,素來吸引這些東西。」
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她愣愣瞪大眼楮,咬牙切齒。
原來是林書白把這群人引來的!
「小心點,把那小東西裝進去,趕緊離開,千萬不要被那個女人發現了!」
有腳步聲躡手躡腳而來,她在陣法中拼命地掙扎,後頸卻被人一把捏住。
「這小東西還想跑!」
男人身上傳來濃重的腥臭味,這是殺戮太多生靈才會產生的味道,她聞之欲嘔,摩擦自己的獠牙,拼著最後的力氣狠狠咬在此人的手背上。
「 !混賬!這東西還敢咬老子!」
她被狠狠甩在陣法上,眼冒金星。
一只腳高高揚起,向她踩來。
「好了,別弄死了,要活著的血才有用。」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只腳在半空停住,腥臭的大手再次向她伸來。
她絕望至極,咬緊了自己的舌尖。
就算是死,她至少也要保住一族的榮耀。
她絕不會允許這群人用她的血再去禍害同類!
然而就在那只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向自己的舌尖咬下之時,陷阱的不遠處,傳來一個平靜的女聲。
「抱歉,能把你手里的東西放下來嗎?」
圍在陣法邊的一老一少猛地回頭,她也睜開眼楮聞聲看去。
只見一名穿得非常單薄的紅衣少女扶著樹干站在林間。
誰也沒听見腳步聲,她悄無聲息地就出現在了雪地上。
身上的紅衣似火,氣息卻安靜得讓人難以察覺。
「你……你是……」
看見這名紅衣少女,抓著她的一老一少就像看見了鬼一般。
「看來是認識我的人,」紅衣少女模了模腰邊的長劍,「那麼你們是自己把東西放下,還是我來搶呢?」
「你……這山中無主,誰抓到的就歸誰!」
那個年輕人沉不住氣叫嚷起來。
紅衣少女不慌不忙,只是握上腰邊劍柄,望向站在年輕人身後臉色難看的老者,「那麼,是要我來搶麼?」
「二位這陣法,我好像在哪里看過。」
「你們臉上,戴了面具吧?」
紅衣少女自言自語道。
「這陣法,我記得是哪個世家會用來著……」
年輕人身邊的老者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六小子,東西放下,我們走!」
掐住她脖子的大手驟然收緊了,年輕人不甘地盯著她,「叔公,可是……」
「你想死嗎?」
老者猛地抽了年輕人一個耳光,「放回去這丫頭也未必能取出來,我們走!」
年輕人恨恨地躲腳,猛地將她丟回陣法內,林中卷起無數雪花,一老一少的身影消失在雪地上。
她渾身筋骨都快斷了,雪地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那名紅衣少女向她走來。
從剛剛那一老一少的忌憚中,她能知曉這少女看上去年紀最輕,卻恐怕是境界更高的修行者。
她絕望至極。
只因境界越高的修行者,越渴望天材地寶,因為他們已經很難通過正常途徑提升。
落到這名境界更高的修行者手中,自己的下場恐怕只會更慘。
「唔,你是……兔子?還是貓?」
然而那名紅衣少女在她面前蹲下,只是一臉困惑地盯著她。
「總之,先出來吧。」
紅衣少女向陣法中的她伸出手。
身下的雷法陣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她微微睜大眼楮,看著無數電光纏繞在那名紅衣少女的手腕上。
正如那名老者所說,外人想從這陣法中取出東西來難上加難。
空氣中泛起焦糊味。
紅衣少女臂上的衣服都都被電光燒得焦黑,同樣被灼燒的還有她的手臂。
雷光打在少女赤著的手臂上,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直直伸出雙手,將她輕柔地托了起來。
「唔,傷得好重。」
「好漂亮的眼楮,你果然開了靈智吧?」
這個人,怎麼會知道?
她縮成一團,趴在那雙溫熱的手掌上,抬起眼往上看,卻落入一雙更美的眼楮中。
雙瞳似月,晶瑩剔透,里面好似流動著月華一般。
白毛巨獸定定站在雪地上,注視著眼前年紀像是沒有變化的少女。
她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袍,沒有絲毫屬于火法者的溫度,境界也低微極了,但是那雙眼楮。
它原來真的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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