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巨獸定定望著眼前人，猛地向前一個飛撲。
「姐姐！」
孟詩的心跳差點停止，她尚未反應過來，原本像個石像般僵在雪地上的巨獸就忽然發難，撲倒了嬴抱月。
孟詩被撞飛到一邊，一骨碌爬起來，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渾身僵硬。
和她那個時候不同，白毛巨獸沒有直接用獠牙捅向嬴抱月，它像一座山一般立在嬴抱月的頭頂，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直直踩在嬴抱月的胸口上，一雙已經完全變得血紅的巨瞳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嬴抱月仰面躺在雪地上，兩只手都被巨獸的尾巴壓住，毫無反抗之力。
野獸的巨爪和少女羸弱的身軀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孟詩渾身的氣息徹底凝結，她死死咬緊牙關抓住了逐日劍，催動自己的心頭血。
「阿詩，別動。」
然而就在這時，嬴抱月的聲音傳來，孟詩的手一頓。
胸口被壓住，嬴抱月有些氣喘，但她努力將頭偏向孟詩的方向，向她搖頭。
「不要，別動手。」
「姐姐，你在說什麼？」
孟詩愣愣望著她，不知所措。
嬴抱月轉過頭，直直望向猛獸。
白毛巨獸爪子就停在她的要害之上，只要稍稍用力，她就會一命嗚呼。
但嬴抱月卻奇異地不感到害怕，只是躺在冰涼的雪地上，定定望著頭頂上的白毛巨獸。
它就這麼踩著她，爪子卻並未用力，拳頭大小的眼楮就這麼望著她，里面斂著莫名的神情。
似懵懂，似疑惑，似不信，似懷念，似愛恨交織。
這雙眼楮，雖然大，卻清澈，就像一面鏡子映出她的身影。
嬴抱月愣愣望著白毛巨獸的眼楮，這雙巨大眼楮，她很陌生，但這份神情，卻讓她分外熟悉。
很久以前，她也曾被這個神情所擊中。
嬴抱月的目光落到白毛巨獸身上柔滑的皮毛和八條尾巴上，喃喃開口，喚出一個名字。
「花……璃？」
孟詩睜大眼楮，看著那座小山般猛獸渾身一個激靈，踩著嬴抱月的巨爪都顫抖起來。
但下一刻，更讓孟詩難以置信地一幕出現了。
隨著白毛巨獸渾身的抖動，它渾身的白毛居然在掉落，就像是雪花一般從它身體的外面一層層月兌落。
不，不是它身上的白毛在月兌落，而是它的身軀在變小！
孟詩微微張大嘴，看著不到一息的時間，原本有個雪老虎那麼大的巨獸在她眼前徹底消失了。
一個小小的白團，伏在嬴抱月的胸口。
「咳咳。」
嬴抱月捂住胸口從雪地上坐起身來，低頭望著那個滑落到她肚子上的白團。
純白似春雪的毛皮之下包裹著圓潤的身體，就像個雪團子一般蹲在她的身上，渾身都泛著柔和的光澤。
雪團子緩緩抬起頭，一雙黑豆豆的眼楮望向嬴抱月。
「真的是你。」
嬴抱月怔怔注視著眼前的白色小獸，她依稀記得這匹小獸躺在自己手心奄奄一息的模樣，實在沒法將剛剛那匹高大威猛的巨獸跟眼前的雪團子聯系起來。
「你……原來是可以變大的麼？」
「嗯。」
雪團子神情復雜地點頭。
她本體其實就是這般大小，畢竟這般大小很適合她蹲在大哥的頭上。只是在修行者的面前，她幾乎不會以這樣的姿態示人。
「我原本以為，只有我們能變來變去。」
雪團子神情復雜地注視著嬴抱月，「人的皮囊原來也能變化。」
嬴抱月一怔，「你認出我來了？」
「嗯，」雪團子點頭，「不然我剛剛就撕碎你了。」
剛剛那一個剎那，她是真的準備殺了這些人。
但她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見到那名素昧平生的少女。
「你既然能變小，那麼你能變成人嗎？」
嬴抱月問道。
她和神獸打交道的時間很長，知道到了這般境界，神獸大部分已經可以擁有人形的分身。
白色小獸點點頭，從嬴抱月肚子上跳下來。
白衣少女的赤足輕巧地落在了雪地上，孟詩望著這一幕深吸一口氣。
這正是她最早見到的這位神獸大人的模樣。
現在冷靜下來孟詩才發現，這名白衣少女的外貌和上輩子的林抱月居然有些相像。
孟詩之前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所致，但現在看來，好像並非如此。
果不其然，嬴抱月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女愣了愣。
「你這個樣子……」
「嗯，」白衣少女別過臉去，耳根有些發紅，「是模仿你的。」
「是嗎，」嬴抱月不知該說些什麼，不過她知道有些獸神是會有這樣的習慣，比如騰蛇的人形就是仿著她師父林書白捏的，雖然也有騰蛇自己的特征，但身高和體形都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她沒想到，居然有朝一日會有神獸也照著她的模樣捏人形。
「姐姐，你和這位……認識？」
孟詩走到嬴抱月身邊，經過怪事的輪番洗禮，她覺得自己大概再也不會感到驚訝了。
在嬴抱月身邊府，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有過一面之緣，」嬴抱月道。
「剛剛抱歉了，」白衣少女望了孟詩一眼，老氣橫秋道，「也嚇到你這個小丫頭了吧。」
她退後一步，身形優雅地行了個禮。
「我叫花璃，是這座山的主人。」
也就說，她是這座山的守護神了。
孟詩心情無比復雜地望著這名「少女」，雖然她將他們所有人折騰的夠嗆，但說一千道一萬，是他們先擅自跑到了對方的家中當了入侵者。
「花璃……」
嬴抱月望著眼前嬌柔的白衣少女，原來是她記住的這個名字救了他們所有人。
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她在飛仙峰的山腳下救下了一匹被困在陣法中的白毛小獸，她當時沒有多想，為它治好了傷，就將它抱到了其他修行者夠不到的地方讓它離開。
那匹小獸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因為以前也經常做這樣的事，嬴抱月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和以往一樣照常去雲首峰山腳下等師父。
但就在她走到雲首峰山下的時候，發現那匹白毛小獸居然蹲在山前的石頭上等她，口中還叼著一株蓮花模樣的藥草。
她走上前，白毛小獸將口中的蓮花放到了她手心，張開口，居然說了人話。
「記住，我叫花璃。」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