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注視著眼前黑洞洞的大門。
血不斷地流,這已經不是一個人的血能構成的量。
誰?
這是誰的血?
是被關在塔內女修們的血,還是其他人的血?
「抱月!」
李稷猛地上前一步,將嬴抱月攔在身後,他定定看著不遠處的大門,黑眸冷肅如冰。
此時此刻此地出現如此詭異之景,絕不是什麼好事。如果這是塔內被關押的女修的血,這證明在他們來之前塔內就已經爆發了大屠殺,如果不是女修的血,則是另一種可怕。
原本應當阻攔在此八名天階忽然不見蹤影,讓一切都透露著一股不祥的味道。
如果出事的不是犯人而是看守,能有膽量攻擊天階修行者的存在,又將是何等異常之人?
更何況他們在攻打前面兩輪時完全沒有察覺到塔內有什麼異常的動靜,到底是什麼人能悄無聲息做到這一切?
這時門內忽然傳來一聲沉重的重物倒地聲,一個黑影從大門內撲出,搖搖晃晃栽倒在血泊之上。
「這人是……」
看著暴斃在地的男人,小蓮的眼楮倏然瞪大。
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男修,雖然已經死絕,但濃郁的天地元氣還纏繞在尸身上未曾散絕。
這是一名斃命的天階修行者。
小蓮呼吸都在一瞬間停止。
一名天階修行者就這麼斃命在了寧古塔門口。
她仰頭愕然看著幾十丈的高塔,這座塔里現在到底在發生什麼?
「昭華,這個人是……」嬴抱月抓住了李稷身後的衣襟。
「是原本第三層的守衛,」李稷咬緊牙關,「他是被……」
幾乎不用懷疑,天階修行者不會自殺,遇到性命危機也會第一時間逃跑選擇保自己的命。
天階暴斃只有一種可能。那遇上了逃也逃不掉的對手。
倒在地上的天階修行者胸前有一道極深的劍傷,咽喉也被人一劍割開。
不是怪物的咬傷不是天罰的痕跡而是實打實的劍傷。
這人是被另外一名修行者所殺。
李稷怔然看著倒在血泊中氣息全無的修行者,塔內此時還悄無聲息,他終于察覺出是有一個真元比他更強大的人屏蔽了所有的聲響。
那個人就在這屏障中一個個悄無聲息地抹殺這些天階修行者。
可是什麼人能做到這樣的事?
天階修行者幾乎很少喪命,李稷在過去十幾年就沒怎麼听說過天階修行者被殺的事情。
沒人會去這麼做,也沒人能做到。
天階修行者不是大白菜,說砍就砍了。何況這塔內的天階修行者足足有八位,真的聯起手來擊殺一名神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上一次山海大陸出現天階修行者被擊殺一事,還要追溯到大司命林書白在世的時候。
在和西戎進行最後一次大戰之時,林書白曾一人擊殺了八名天階修行者,鑄造了她在修行界不敗戰神的神話。
但林書白已經死了七年了。
李稷定定看著地上的血泊,心中感到無上寒意。
還會有什麼樣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
不管里面發生了什麼,他們這群人杵在這里什麼都無法解決。
「我進去看看。」
嬴抱月松開李稷的衣襟,向那扇大門走去,但她的手腕立刻被抓住。
「抱月,你不能進去!」
李稷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和嬴抱月一起和塔內這群天階拼命的準備,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護嬴抱月周全。
但此時潛伏在這塔內的,是個比天階修行者更加可怕的存在。
「要進去探路也是我去,」李稷猛地將嬴抱月扯到身後。
「等等,那我們一起,」嬴抱月蹙眉繼續往前走,李稷眼中浮現怒意再次把她往後拉。
小蓮愕然看著這兩人在塔下地獄景象前爭執,如果不是四周的血腥味愈發濃郁,她都懷疑前面倒著的不是天階修行者的尸體,而是什麼能幫助修行者修行的東西。
然而塔內再一次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噗通一聲敲擊在眾人心上。
小蓮心髒猛地收縮。
前方果然還是地獄。
「沒時間了,我先進去,」嬴抱月拂去李稷的手,卻再次被抓住,兩人激烈地爭執起來,就在這時,塔內傳來吱呀一聲。
原本虛掩著的門被人推開了。
「這是演的哪一出?」
一個含笑嘶啞的男人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听到這個聲音,嬴抱月渾身僵住了。
她緩緩抬起頭。
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靠在門邊,眼含笑意地望著她,「喲,小阿月,你來了。」
他的聲音很虛弱,听上去真元不濟。
但就在他的手邊,一個天階修行者的尸體緩緩倒下。
大門徹底被推開,眾人也得以看見男人身後的畫面,螺旋形的石梯一直通往塔頂,而每一階石梯上,都倒著一個天階修行者的尸體。
李稷愕然看著這一幕。
整整八個。
加上倒在門外的和這個男人手下的,所有天階看守都已經斃命。
李稷定定看著那個滿身是血靠在門邊的男人。
在在剛剛的那一個瞬間,此人做到了和他姐姐一樣的事。
他是。
北魏劍聖,林挽弓。
一人,誅殺了八名天階修行者。
李稷怎麼都沒想到消失已久的林挽弓會出現在這里,還在他們進入寧古塔之前就殺光了所有天階守衛。
這時林挽弓眸光有些恍惚,身體順著大門緩緩滑下。
「挽弓!」
嬴抱月沖上前,猛地扶住他的肩膀,攙著他坐下。
「喲,」林挽弓抬起頭,咧嘴笑了笑,「我這次,沒有晚吧?」
「沒有,」嬴抱月忍住眼中的熱意,努力綻放出笑容,「你趕得剛剛好。」
「是嗎?」林挽弓視線有些模糊,他努力睜大眼楮,看向隱隱綽綽站在嬴抱月身後的那個身影,喃喃開口。
「姐姐,挽弓是不是很厲害?」
你下一次,可以不用把我藏起來了,我也可以,和你們一起戰斗。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只能躲在她們身後的膽小鬼。
他是北魏劍聖,是少司命的師弟,是孟詩的師父。
大司命的弟弟,不是紈褲廢物。
嬴抱月一怔,旋即知道他透過她看到了誰,她忍住眼中的淚水,點頭。
「嗯,很厲害。」
「可惜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了,」林挽弓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塔頂的一個房間,「我的徒弟,被關在那里。」
「收她為徒時,我答應要一輩子保護她的,可現在,我爬不上去了。」
「我這個師父,能為她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我知道了,我們這就上去,」嬴抱月握緊林挽弓的手,用只有他能听到的聲音,輕聲道。
「接下來,交給師姐吧。」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