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地方居然有屋子?」
在嬴抱月和李稷的帶領下,眾人頂著風雪來到一片石碓前。
「沒錯,」嬴抱月笑了笑,趟著齊膝深的積雪,她走到石碓前一塊足足一丈見方的石頭前,猛地一推。
石頭紋絲不動,但就在她松手時,李稷在一邊伸手幫了她一把。
巨石滾到一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門口。
「哇!」
姬安歌歸離她們睜大眼楮,發現這石碓居然是個石頭搭成的小屋。
「沒想到這屋子居然還完好無損,」嬴抱月走進石屋向眾人招手,「進來吧。」
眾人走進石頭小屋內,四面環視,屋內如雪洞一般,陳設極為簡單。
只在靠里的位置有著一個三人寬的石床,石床邊有個火塘,上面開著過煙的煙囪。
「這地方還真不錯,」陳子楚點頭,「就是地方有點小。」
看來這地方像是給上山之人歇腳的地方,他們差不多三十多號人涌進來,外面的演武營都沒有落腳的地方。
「這旁邊還有一間,」嬴抱月指了指位置,穆容青一喜,「那我們演武營今晚就住外面一間吧。」
嬴抱月點頭。
「等等……」趙光伸出手還想說些什麼,但外面二十多號人的演武營已經佔滿了旁邊的屋子。
「郡王殿下,你怎麼了?」
嬴抱月問道。
望著旁邊那間已經被佔滿的屋子,趙光面容尷尬。
演武營比他們這些人還要多,佔一間屋子沒什麼。
只是望著站在人群中的姬安歌和李堇娘幾人,趙光耳朵有些發燙。
「沒什麼,」趙光囁喏道,「我只是想著我們這些男人擠一擠,給公主殿下你們幾個姑娘家單獨留一間。」
嬴抱月一愣,趙光身邊的姬嘉樹聞言則僵住。
他終于意識到事情哪里不對,穆家人單獨佔了一間,石屋只剩下一間,這意味著他們這些人今晚都要共處一室。
姬安歌和李堇娘臉色也都有些不自在,嬴抱月愣完後卻笑起來。
「出門在外,這點小事就不要在意。」
「況且你們也擠不下。」
算上穆容青,女子都不超過十個人,單獨佔一個屋子實在是不現實。
再說了,他們這群人中還有病號在。
「那……那我們睡地上,」趙光和身邊的姬嘉樹等人對視了一眼,讓出了靠近火塘的石床,「公主殿下,今晚你和李姑娘她們睡床上。」
「不,」嬴抱月搖頭,以她的經驗,石屋雖可避風雪,但火塘只有一個。
火塘不是暖氣,晚上睡在地上,尤其是靠門位置處的人,會非常冷。
「比起男女之別,性命更加重要,」嬴抱月目光嚴肅,「大家擠一擠,能睡床上盡量都睡床上。」
「今天發過病的人,全都必須在床上睡。」
「其他的位置,不論男女,我們輪流交替。」
少年們都有些傻眼,張了張口想要反對,嬴抱月卻率先開口。
「誰不同意,就離開這個隊伍。」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將想說的話咽下。
「也罷,出門在外,大家都听指揮吧,」許義山咳嗽著坐到了石床上,「大家都能安全下山,才是最好的貢獻。」
雖有些不好意思,陳子楚也別扭地在床上坐下。
這時李稷在靠門處的位置席地而坐,「我就在這好了,你們安排不用把我算進去。」
嬴抱月頓了頓,點頭。
天階修行者體質異于常人,李稷整夜睡在地上也不會有事,從隊伍整體來考慮,他呆在屋里最冷的地方雖然是種犧牲,但也並非不合理。
姬嘉樹注視著李稷在門口擋住寒風的背影,神情無比復雜。
「嘉樹,」嬴抱月走到他面前,用目光催促著姬嘉樹。
「我……」姬嘉樹深吸一口氣,「我的病真的沒問題。我也輪流睡地上吧。」
「嘉樹,」嬴抱月望了一眼他身邊其他蠢蠢欲動的少年們,輕聲道,「別讓我為難。」
她知道姬嘉樹他們這般年紀的少年,被當作病號對待心理上難以接受。再加上姬嘉樹平素習慣了保護別人,此時要讓他被別人保護,比受傷更讓他難受。
但她此時必須一視同仁。
不然陳子楚和許義山他們也一定不願意乖乖呆在床上。
「我們一起上山,一起安全下山好嗎?」
「我知道了,」姬嘉樹袖子下握緊拳頭,抬起頭注視著嬴抱月的眼楮,「只是你也要整夜睡在床上。」
「我……」
嬴抱月一怔,這時坐在門邊的李稷忽然轉過頭來。
察覺到他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她的後背,嬴抱月有些驚恐。
「我沒發病,」她咬牙瞥了一眼身邊的李堇娘她們,「我剛剛說了,不論男女,沒發病的人都要輪流睡地上。」
李稷定定注視著嬴抱月的後背,沒有開口。
他到底沒有當場揭穿她,嬴抱月松了口氣。
不是她雙標,而是剛剛看眼神她就知道,李堇娘和姬安歌她們在大小姐中雖不算嬌氣,卻也不願睡地上,她必須要給她們做個表率。
姬嘉樹垂下目光,「我明白了,但你不要勉強。」
嬴抱月點點頭。
孟詩走到火塘邊,升起火來。
很快,火光籠罩了整個小屋,眾人慘白的臉上也有了血色。
簡單地吃完干糧後,嬴抱月取出臨走前讓山海居特制的「睡袋」,鋪到了地上。
她在上山前,讓眾人每人都帶了一個睡袋,此時模仿著她的動作,眾人都將睡袋鋪在了今晚要睡的位置。
只有一人除外。
「李稷?」
李稷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半支著膝坐在門邊,瞥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嬴抱月,「我今晚守夜,用這個會行動不便。」
「我不是說了,守夜輪流來麼?」
「你如果真想將所有人都完好無損地帶下山,這里就該好好利用我,」李稷隔空往火塘里丟了一塊柴。
「天階修行者能好幾天不睡覺,但其他人不行。」
嬴抱月沉默一瞬,「抱歉。」
「我不是在保護你,」李稷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趙光,聲音冷淡,「我只是奉王命保護我們東吳的郡王,其他人都不過順便而已。」
趙光好像是他們這群人里最適應雪山環境的……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沒有揭穿他,將火塘邊的位置讓給其他上半夜睡在地上的人,她在離門稍近的位置鋪好睡袋,鑽入其中。
即便有熊皮特制的睡袋,躺下不到一個時辰,嬴抱月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身體被凍僵的過程。
先是從腳底,再然後是雙腿,寒意層層上升,逐漸來到胸腔。
她一聲不吭地躺在睡袋里,不知為何想起了之前躺在棺材中時的記憶。
她上輩子是不是也是如此,躺在狹小的棺材里,一點點失去知覺的?
就在寒意即將布滿整個胸腔之時。
嬴抱月微微一怔。
她的額頭,忽然觸到了一個溫暖的後背。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