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抓的是左手手腕。
嬴抱月一僵,立即抽出自己的手。
動作幅度之大連其他人都驚到了。
「抱歉,」被人掙月兌開來,李稷神情卻沒什麼變化。
他注視著嬴抱月的眼楮,「我和你一起去吧,外面風雪太大,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嬴抱月攥住自己的左手,「沒事,我不走遠,這里有更多的人要保護。」
雖已經登上了頂峰,但石頭下不少人的嘴唇都是白的。
「這里有我和光華在,」孟詩上前一步,「殿下,昭華君說的沒錯,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姬嘉樹平復了一下呼吸也走上前,「抱月,我也一起去吧。」
「你不行,」孟詩斷然制止,望見姬嘉樹青紫的側臉,她瞳孔微微收縮,猛地閃身至姬嘉樹身邊,一把抓起他的脈門。
她眼中浮起怒氣,「春華君,我記得之前光華和你說過,不要在雪山上動用真元了吧?」
嬴抱月順著孟詩的目光看去,心頭一跳。
是高山病。
姬嘉樹不知何時居然已經發病了,可之前一直都用真元將其壓制了下去,讓眾人都沒有發現。
「我沒事。」
姬嘉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望著孟詩眼楮,「孟繼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你不清楚,」孟詩冷冷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大家的行程,但你這麼隱藏自己的身體情況,只會造成更多的麻煩。」
「我判斷我可以一直撐到下山,所以才沒有說,」姬嘉樹眯起眼楮,和孟詩針鋒相對,「況且孟繼子你也並非那麼游刃有余,隱藏身體情況的人,不止我一人吧。」
眾人被這一幕嚇得大氣不敢出。
不少人還是第一次看見姬嘉樹生氣的模樣。
察覺到姬嘉樹的目光若有若無落到自己的手腕,嬴抱月將左手背到身後。
「好了,大家都別爭了,」她看了一眼李稷,「昭華君和我一起去找屋子,其他人呆在這里。」
姬嘉樹和趙光等人還想說些什麼,嬴抱月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都給我呆在這,一個都不許逞強。」
這下變成嬴抱月生氣了,石頭下的少年少女們偃旗息鼓。
眾人不再爭論。
嬴抱月和李稷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風雪中。
……
……
「最逞強的人,明明是你吧。」
潔白的雪地里,一青一黑的兩個人影足尖點地,在雪地中迅速移動。
李稷注視著前方那個單薄的身影,輕聲開口。
嬴抱月沒有回頭,聲音從前面傳來,「我算半個火法者,不算逞強。」
「半個火法者麼?」李稷淡淡開口,「可是你的手,一點溫度都沒有。」
如果嬴抱月是純粹的水法者,她現在應該已經倒下了。之前一直無事地走到山頂,李稷也以為是來自于她身上曾展現過的火法者的力量。
但直到剛剛,他才意識到並非如此。
在中階大典過後,嬴抱月的確能夠使用一部分水火相融的力量,但李稷發現,她使用火法者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從中階大典結束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李稷卻發現嬴抱月身上的詛咒深了不少。
之前在南楚三個月,他都沒見到加深這麼多。
從進入神舞境開始,嬴抱月的詛咒已經入骨,看到她能夠利用紅玉詛咒帶來的火毒力量,李稷本以為她的話也許有辦法和這個詛咒共存。
但李稷忽然發現,他大錯特錯。
嬴抱月每使用一次火法者的力量,她身上的詛咒就會加重一分。
她本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件事,上山後,她就根本沒再使用過火法者的力量。
嬴抱月是作為一個地階水法者登上雪山的。
她和姬嘉樹一樣,其實早就發病了,但她藏得比姬嘉樹還要深,連他都險些沒有發現。
听到李稷的話,嬴抱月的身形只是微微停滯,隨後依舊若無其事地點地飛奔。
「你想多了,我手一直都涼。」
李稷有些壓制不住的胸腔內的怒氣。
「為什麼不告訴我?」
之前嬴抱月在中階大典、穆家和推翻寧古塔時都曾使用過流火劍,他卻沒意識到她身體變化,沒能及時阻止她。
想到這里,李稷心中的怒意和懊悔又加上一分。
「你知道你使用火法劍詛咒會加深麼?」
「是嗎?」嬴抱月腳尖頓了頓,「原來有這事?」
她早知道,在跟他裝不知道。
否則她不會寧肯發病也不動用火法的力量。
「你明明已經知道了,」李稷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你沒必要在我面前掩飾什麼,最早發現你的詛咒的人,就是我不是麼?」
「我曾經答應過你,你至少能活上一年,你這樣不是在逼我毀諾麼?」
嬴抱月停下腳步,腳踝沒入雪里。
李稷在她身後一步開外停下。
「沒事的,」她回過頭,向李稷微微一笑,「我們馬上就能參加高階大典了,我馬上也能見到山鬼了。」
「即便沒有一年的期限也無妨。」
「你不是也說過,等階二的神子可以解開我的詛咒嗎?」
嬴抱月記得姬嘉樹曾提起過,山鬼曾經很早就約定,如果有人能同時得到初階、中階、高階的魁首,他就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如果這次我能拿到魁首,我就請山鬼大人解開我的詛咒。」
可一切真的會那麼順利麼?
李稷面具中的黑眸望著站在雪地中的少女。
且不說這三元魁首有多麼難拿,山鬼雖是等階二的神子,到底能不能解開嬴抱月這復雜的詛咒,還很難說。
嬴抱月素來心思縝密,肯定知道萬事都有意外。
她明明知道。
李稷看著嬴抱月,一字一頓道。
「我沒保證過,等階二的神子就一定能解開你的詛咒。」
「嗯,」嬴抱月笑了笑道,「但謝謝你當初,給了我希望。」
現在看來,山鬼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此事能不能成,她都要去踫上一踫。
太陽落山,明月初升。
月色和雪色之間,站在雪地上的女子,美得無可復加。
但這份美麗,不真實的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李稷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嬴抱月打斷。
「李稷,」嬴抱月轉身指向一個被積雪半掩的石碓,「我們要找的地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