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听見遠處隱隱傳來的陌生聲響,正在用力將嬴抱月和姬嘉樹往上拖的李稷猛地回過頭。
「誰在說話?」
「怎什了?」姬嘉樹在洞中仰起頭,「有誰在說話嗎?」
「這個聲音是……」嬴抱月扭頭和李稷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嬴抱月也隱隱听見了一個人的聲音在遠處河中響起,這個聲音不屬于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看見姬嘉樹迷茫的眼神,李稷意識到這聲音只有他和嬴抱月听見了。
只有水法者听見的聲音。
那麼就只可能來自于水下。
李稷心中浮現不祥的預感,他咬緊牙關,渾身筋骨繃緊,將兩人一點點拉出冰洞。
即便體質不同于常人,但在不動用真元的情況下將兩個人都拖出來還是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嬴抱月和姬嘉樹伸手攀住冰洞邊緣,李稷垂下手臂望著他們,渾身筋肉突突顫抖。
「對不起,還好麼?」
嬴抱月吃力地爬出冰洞,看著李稷的模樣,她難受地抿緊唇。
「我沒事,」李稷搖頭,看向河心,他正想催促嬴抱月去救許義山他們不要管他,三人腳下的冰面卻忽然震動起來。
「怎麼了?」
姬嘉樹一驚,「我們沒人動用真元啊!」
他腳下的冰層剛剛是在一瞬間塌陷的,他原本不明緣由,直到听見李稷的大喝才恍然大悟。
雖然理由不明,但許義山和他都是在動用全身真元的一瞬間腳下冰層破裂的。
由此可知,如果在這冰面上動用真元自救,就會如他們剛才那樣掉入冰洞之中。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之前遇害的那三名修行者會毫無還手之力地落入冰洞中。
修行者不能動用真元就是拔了牙的老虎,這條河詭異就詭異在此。
如果要動用真元自保,反而會死的更快。
但他們三人此時無一人動用真元,為什麼冰面會震動?
「小心!」
李稷忽然縱身一躍將嬴抱月撲倒在冰面上,二人身形交疊足足滑出去三丈遠,嬴抱月從冰面上猛地抬起身,透過李稷的肩膀愕然看向自己原本所站的地方。
她剛剛所站的腳下忽然裂開一道巨大的冰縫,以姬嘉樹掉入的冰洞為起點,直直通往許義山正在其中掙扎的冰洞。
「沒有……祭品,不許走……」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嬴抱月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原本平靜的冰面徹底震蕩起來, 嚓 嚓開裂,平滑如鏡的冰面分成一塊塊,無數厚重的冰塊碎裂豎起。
「啊!」
遠處正在拉許義山和歸辰起來的眾人都驚叫起來。
孟詩正牢牢拽著拉著許義山的劍鞘,自己腳下卻忽然一沉。
她整個人都僵住,緩緩看向自己腳下。
她腳下的冰層裂開一個口子,河水正源源不斷噴涌而出,浸濕她的腳背。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腳踩空的墜落感。
「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感受著劍鞘上傳來的和許義山本人幾乎等重的力量和自己腳下的失重感,孟詩終于徹底明白了耶律華所說的話,明白了他們遇到了什麼。
連一根羽毛飄在上面都會沉下去的水,這就是弱水。
他們身下的這條河流,承載不了任何重量,和虛空無異。
人無法在虛無的空氣中之中爬起,所以許義山和歸辰無法從這河水中爬起,他們如果沾上這河水,也會墜入其中。
「阿詩!」
耶律華趴在冰面上將許義山半個身子拽出了河面,但一扭頭卻看見孟詩正在向冰河中陷去。
他頭皮一炸,剛想向孟詩那邊伸手,但下一刻他身下也傳來了失重感。
「啊!」
眾人身下的冰面終于徹底裂開,每人勉強趴在浮動的冰塊上,看著紛紛向他們游來的赤,驚恐不已。
「小詩,師兄,宋謙!」
嬴抱月從冰面上爬起,一把推開李稷想要向眾人奔去,但下一刻卻被另一個人從後面死死抱住。
「不能去,你也會沉下去!」
姬嘉樹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咬牙抱著嬴抱月的腰向反方向拖動。
「嘉樹!」
嬴抱月剛想掙月兌,一個回頭卻忽然怔住。
姬嘉樹抱著她,眼楮卻看著遠方,滿眼通紅地注視著遠處在弱水中掙扎的伙伴們。
一股涼氣躥上後背,嬴抱月瞬間清醒了下來,她知道不能這麼無謀地沖過去,拼命思考起對策來。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一瞬間嬴抱月只覺自己腦子轉動得都要燒起來。
等等,之前的那些修行者是怎麼通過這條河的?
想起最初看到的那個冰洞邊的血跡和斷在洞邊的手指,嬴抱月突然愣住。
這時背對著她和姬嘉樹的李稷站起身,緩緩向冰塊浮動的河面走去。
「阿稷?」
「站在那別動。」
李稷沒有回頭,只是繼續向前走去,「我有法子讓所有人都過河。」
他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在他們之前過河的那些修行者,並非比他們手段高明。
只是這條河的主人,告訴了他們過河的辦法。
「啊!」
遠處響起少年的慘叫,嬴抱月心底一驚,姬嘉樹的手臂圈著她微微顫抖起來。
這是許義山的聲音。
「許公子!」
孟詩伸手摳住冰塊,河面冰塊同是弱水之水凍就的,所以能勉強浮在水面上,她抱著冰塊愕然看向身邊的浮現的長長一道血條。
這是許義山的血。
許義山單手用劍抵著赤的血盆大口,但大腿的一側被另一條赤死死咬住,撕下一塊肉來。
孟詩被這一幕嚇得心驚膽戰,但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身邊河水的震蕩和赤的動靜忽然變小了下來。
攻擊了許義山的那條赤叼著那塊肉離開,潛入河水深處。
而其他赤紛紛向許義山游去。
「留下,祭品,你們,離開。」
蒼老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在眾人耳邊響起,李稷咬緊牙關,加快了腳步。
下一刻,他立于冰面之上,動用了真元。
看見他身邊騰起的水法,嬴抱月終于意識到他想做什麼。
「阿稷!」
她也終于明白了,李稷所說的讓所有人都能過河的方法是什麼。
之前他們一起看到的那三個冰洞,分別是三名修行者的喪命之處。
他們並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而是被自己的同伴推下去的。
姬嘉樹心底咯 一聲,忽然也明白了一切,他喃喃開口,「之前那三個修行者難道是……」。
「那三個人,是祭品。」
嬴抱月緊緊握住拳頭。
之前那根斷指的主人,包括不知身份的另外兩人,都是走在他們前面的那些修行者為了通過這條河,獻給弱水之神的祭品。
赤並不貪心,只要有一個人讓他們啃食,就會放其他人離開。
他要成為祭品了嗎?
許義山泡在冰河之中,捂住血流不止的大腿,瞳仁深處映出向他撕咬而來赤。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不遠處傳來一聲冰層的破裂聲。
水法的氣息。
他居然在這條不能動用真元的河流上,再一次感受到了水法的氣息。
眼前泛起水波的光芒,許義山愕然抬起頭。
長長的水流凝成一條道路,穿過冰面亂流,直直鋪就到他的面前。
宛如一條水做的橋。
「這是……」
許義山睜大眼楮,望向水橋的另一端。
李稷腳下冰面碎裂,半身都已經陷入弱水之中。
但他目光依舊平靜,向許義山伸出手。
「上來,」李稷望著他,淡淡道,「我來代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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