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淳于夜和嬴抱月離開後不到一個時辰,楚彥回到了暗室之中。
地面上還一片混亂,弟子們一窩蜂一般在各個出口之間尋找那兩個人的蹤跡。只有楚彥一個人心知肚明,他們是找不到人了。
不過和嬴抱月淳于夜呆在一起的那匹人面獸倒是沒有在秘密出口處出現,楚彥估計祂應該是偽裝成其他弟子,從普通的出口出去了。
這也好。
楚彥一步步走下石階,眼前浮現出那匹人面獸的模樣。
祂也許會成為第一個活著從禪院逃出去的的神獸吧。
其他神獸並非沒有這個能力, 只是被捉進禪院的神獸全部都依舊受到了黑泥的侵蝕,根本不可能活命。
至于淳于夜這一次為什麼會夜探禪院,楚彥也心中有數。
雖然淳于夜有極力壓制,但那小子身上被黑泥侵蝕的氣息瞞不過他,黑泥恐怕都已經深入了他的髒腑之中,如果不盡快服用解藥, 大概是蹦不了多久了。
看淳于夜最後離開時的模樣,他應該是已經獲得了解藥。
解藥。
楚彥推開鐵門, 一步一步走到泥池邊的火焰邊。
和他離開時相比, 火堆似乎又黯淡了一些。
楚彥的目光陰郁下來。
淳于夜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拿到手的解藥,是什麼東西做得吧。
楚彥原本也不知道,直到他有一次發現,禪院主人在大肆用黑泥懲戒了禪院弟子後,有個弟子在慘叫中說他知道關鍵的情報,但條件是禪院主人必須賜他解藥後,禪院主人就來到了地下暗室。
他站在鐵門後,看著禪院主人從火堆中取出碎片的時候,渾身骨節 啪作響,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能夠完美克制黑泥的存在,在禪院內,就只有一個而已。
禪院主人並沒有過人的醫術,那些所謂的破境丹和解藥,又會從哪而來呢?
還能從哪而來呢?
楚彥睜開雙眼, 望著地上的火焰, 輕聲道。
「對不起, 我放走了她。」
火焰輕輕搖擺了一下,楚彥視線一個恍惚,仿佛看見了幻覺。
他仿佛坐在地上的少女抬起頭。
「沒……事。」
「時機……未到……」
有微弱的聲音從火焰內部傳來。
時機未到?
楚彥閉了閉眼楮,心中五味雜陳,「那你說的時機,又到底是什麼時候?」
嬴抱月他已經見過了,她有真正的身體,雖然身形縴細,但看上去氣血充足,精神很好,她的破境之路勢如破竹,想必能夠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可地下的這一抹幽魂,又能撐多久?
「我剛剛……沒有忍住。」
這時,地下的火焰忽然冷不防繼續開口道。
「嗯?沒忍住什麼?」
楚彥愣了愣問道。
「我叫了她……一聲。」
火焰輕聲道,「就在……她要走的時候。」
楚彥的心縮緊了,「你和她說了什麼?」
火焰沉默了一瞬,下一刻輕聲道,「我和她說, 不要丟下我一人。」
楚彥站在火焰前,整個人僵直得像一塊石頭。
這團火, 或者說這抹幽魂,「她」理智上知道昨晚不是捉住嬴抱月的好時機,但情感上,「她」卻又不想放她走。
「對不起。」
楚彥緩緩弓,「我不該放走她。」
「不……」
火焰磕磕絆絆道,「你做得對……」
不,楚彥閉上眼楮,如果是八年前的他,也許之前就會不管不顧地先把嬴抱月帶過來再說。
楚彥深吸一口氣,「對了,你和她說了這話之後,她是什麼反應?」
他對嬴抱月還是太陌生了,另外對于這個大活人,他也不知該以何等心情去面對。
對這個人,他既有著好奇,好奇她到底還是個什麼樣的人,同時心中也有著抵觸,他不想將嬴抱月和地下殘魂混為一談,更不想將感情寄托到此人身上。
這會讓他產生一種背叛了眼前這堆火焰的感覺。
「她……」
火焰沉默片刻,「她被人打暈帶走了。」
打暈帶走了?
楚彥一愣。
正常情況下,如果嬴抱月和淳于夜一起逃了出去,一起離開的話淳于夜根本沒必要打暈她,除非……
除非嬴抱月根本不想走,甚至想要跑回來。
楚彥神情復雜地注視著地上的火焰。
他很清楚,火焰的聲音是很縹緲的,傳到地上後估計幾乎和夢中的耳語差不多,是完全能被人忽視的程度。
可剛逃出生天的這名少女,居然在听到別人求救後,就想要返回去。
楚彥並不想將嬴抱月和火焰混為一談,但有些事時候不由他控制。某種感覺在他心中越積越多,他漸漸覺得有些不妙……
「這一次是我沒用。」
楚彥蹲,平視著地上的火焰,「錯過了這一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在什麼地方見到。」
「沒事……還有以後……」
火焰似乎是在安慰他, 但楚彥心中卻早已有數了。
雲中君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嬴抱月搞到了西戎來,結果他卻又不見了,這段時間情況太多,需要觀望。
「下一次見到時,再找她來……不遲。」火焰緩緩道
「可就是怕她不敢來啊,」楚彥苦笑了一聲,「她根本不認識我。」
「不認識……」
「不敢來……」
火焰重復了一遍,忽然全身的火苗驟然膨脹起來
「你怎麼了?」
看著火堆的異象,楚彥再次緊張起來。
下一刻,眼前的一幕讓他瞪大雙眼。
「你……拿著這個……」
一枚小小的,發著光的火焰如同會發光的蝴蝶,從火焰的中心飛出,一點點飛到他的眼前。
看著那只發光的蝴蝶,楚彥的眼眶微微發紅。
「你……」
她居然主動分離了自己的神魂?
楚彥想起之前看見的白衣少女身上的缺口,心情復雜。
修行者主動分離自己的神魂,就是自己對自己刮骨剔髓一般,大概有多痛?
沒人能想象。
「你怎麼……不接?」
這時火焰的聲音打斷了權力和家產風繼承。
「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發光的蝴蝶在眼前跳舞,身為孩童的「我」被誘惑,緩緩滲手接過了,沒什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