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沙!他沒對你做什麼吧?」林子渝忙不迭地渾身上下檢查一番,才肯放心。
「我沒事。」廖曼沙握了握對方的手,笑。
「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听罷,廖曼沙神情逐漸凝重,危機感油然而生。她沒有話,示意林子渝往下講。
「是這樣……」林子渝猶豫不決,雙手不斷加力。半晌,好似卯足了巨大的勇氣,「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終止實驗,也放過那位小朋友……讓一切結束吧,曼沙。」
「為何如此……我最好的閨蜜啊,連你也無法理解我了……」廖曼沙緊咬下唇,撒開手,「我深深厭惡著……這個內卷無處不在的社會。書上從來只是教人如何如何變得優秀,奉獻自我;卻沒有提到過什麼時候應該滿足自己的需要,獲得快樂……」
她偏過頭,望向窗外的夜色蒼茫。「如果我屬于大多數人之一,那麼也許會過著芸芸眾生那樣的正常生活……可我偏偏生而與眾不同。所以,我不願隨波逐流。我想尋找或者創造自己的快樂,開啟獨一無二、無法被復刻的人生。」
「你的初衷很美好。但是……快樂不應該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才對!」林子渝愈發堅定了信念。
「子渝,你我終究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也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可以隨意帶走一人或一物,然後離開這里。從此形同陌路人,勿見,勿念。只要你答應保守秘密,我承諾絕不為難。」
「倘若真是任意的話,我想你跟我一起走,曼沙。」
「……棄了吧。我步步通往深淵,早已無法回頭。」
曾經一起歡笑,一起玩耍,以為歡樂地在一起只是尋常,以為離別遙遙無期;轉眼曲終人散,各奔東西。
「你……」即將月兌口而出的話,被林子渝強行咽下。她深知,破裂的友誼終究留不住。于是眼里噙著淚,轉身遠去,甚是決絕。
林子渝離開以後,廖曼沙的精神徹底崩潰,卸下了自己的全部驕傲。
「憑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狠心拋棄我……」
她狠狠地將桌上擺飾掃落,摔碎一地;她哭得天昏地暗,直至疲憊不堪才沉沉入睡。
……
2132年秋分前後,一小學畢業班的教學活動正常進行中。
「同學們,今天我們就來聊聊生命這個話題。不過,在此之前,了解生的對立面——死,很有必要。有關專家提出的為了保護未成年,避免過早接觸這一概念,而將之從教材中刪改的做法,我並不贊同。正是過度保護催生了教育的缺失,它往往導致無知,後果也將十分可怕。」班主任兼科學老師推了推金絲眼鏡,自公文包里取出了一蝴蝶標本。
「我們了解死亡,並不是說恐懼它或者別的什麼,而是學會敬畏生命。無論多麼不願意,每個生命總會有走向終結的那一天……額,至少在人類認知範圍里的生物都是。死亡的形式有多種,或消散無蹤;或美麗永恆;或被徹底遺忘,或長存于生者內心……」
正當學生們沉浸于課堂中,卻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
「……鬼,有鬼!你想害我,沒門!」廖曼沙突然暴起,神色恐慌。隨後,魔怔一般抓起圓規將同桌的手背扎出血,「我殺了你!」
「……大家別靠近,保護好自己!廖曼沙同學,出什麼事了,先冷靜下來!」待周圍一圈學生退開以後,班主任欲近身制止她,不料對方竟抄起鋼尺直接往臉上招呼,左鏡片挨了重重一擊的同時瞬間碎裂。
好在校安保人員來得還算及時,不消幾分鐘便平息了此事。
事後,廖曼沙的姐姐廖清歡接到消息火急火燎趕赴。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班主任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知了廖清歡,「話說,為什麼來的不是你們家長?」
「我父母是生意人,終日東奔西走。目前不在市內,一時半會無法前來。」
「嗯……請務必讓家長隨時關注孩子的情況。廖曼沙同學會不會有什麼心理疾病一類……本次事態較為嚴重,校方決定對她作停學兩周處理。我了解到,她一直是優等生之列。發生這種事故,真的很令人惋惜。至于受傷學生一方,學校會負責溝通,這點可以放心。」
「……好,謝謝老師。造成了不便,多有抱歉。」
廖清歡找遍整個校園,最後在校西南角階梯教室發現了廖曼沙的蹤跡。
她注視著那蜷縮在階梯上的瘦弱身影,小小的肩膀隨低聲啜泣顫抖不止。于心不忍,遂在其身旁坐下,予對方溫暖的懷抱。
「我的好妹妹啊,姊姊在,別哭了……你的難過,都可以向我傾訴,我願同你一齊分擔。」
「姐姐,姐姐……!」廖曼沙緊緊回抱她,眼淚猶如斷線的珠子顆顆滾落,「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之間就……同學現在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他們說我是神經病嗚嗚嗚……」
「乖,別哭,我相信,我都相信……」廖清歡揉了揉對方那頭清爽干練的短發,「你不是最喜歡彼岸花嘛?我來你學校時抄了近路,那一片彼岸花田已經盛放,妖紅如血、格外爛漫……隨我看看去吧,也許能讓你的心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