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頓時寂靜。
這一刻季中檀也想了許多。
大管家隱忍了十四年而今現了身,他在涼州城為了許小閑砍死了曹不動全家,甚至還斬殺了屬于大辰的五百府兵,這……已經完全可以給他安上一個謀反的罪名了。
皇上是肯定知道大管家的存在的。
而皇上也肯定是知道許小閑的存在的。
皇上原本似乎已經忘記了這涼浥縣還有一個許雲樓的後人,可大管家砍下的這兩刀,卻分明是要將皇上的視線給吸引過來。
听聞宮里的那一位可恨不得許雲樓斷子絕孫,大管家此舉,分明是授人以柄,給了宮里的那一位和皇上一個掐死許小閑的理由。
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
「老師對當年事知道得更多一些,咱們不用去多猜多想,明兒個咱們去求問一下老師吧。」季中檀將這件是放在了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可現在確實也沒有別的法子。
齊文珺點了點頭,「師弟我來此,也正是想要求老師解惑。」
放下了這個話題,此間的氣氛頓時輕松了一些,齊文珺轉頭就看見了書案上的一張紙,他起身走了過去,拿起來一瞧頓時瞪大了眼楮——
「師兄……你依舊那麼厲害!」
這張紙是季中檀抄寫的那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齊文珺一捋長須張口便吟誦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
他又轉頭看向了季中檀,心里佩服的無以復加,「師兄高才,這越老才越高,你這是……看破了塵世豁然開朗啊……」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嘖嘖嘖,師兄,憑師弟我這淺薄的學識,我覺得這首詞能給蘇名揚蘇公品品,萬一入了文峰閣,豈不是圓了你昔日的理想?」
季中檀瞥了他一眼,心想我也想作出這樣的詞來啊,奈何力不從心江郎才盡。
「這是繁之所作!」
齊文珺一怔,「繁之寫的……難怪,我就覺得師兄你搞不出來這樣有深意的詞……啊,我不是那意思,師兄當年在長安書院就立下了大宏願要為國為民當一個好官!」
「這是師兄之遠大理想,而這首詞里卻有頹廢之意,非師兄所想。」
「對了,師兄,繁之住在何處,我可想死他了!」
季中檀就納悶了,你堂堂北涼府府台,想許小閑一個解元干啥?
「他就在我這季府的隔壁。」
齊文珺一听放下了手里的紙,「走走走,咱們去找許小閑!」
「你嫂子在做菜呢,找許小閑干啥?」
「嘿嘿,這小子欠我一頓酒!」
季中檀雙手一攤,「不巧,這小子今兒晚上還沒回來。」
「這大雪的天,他跑哪里去了?」
「和幾個友人去了淡水樓,這不,我那兩個女兒也去了。」
……
……
淡水樓。
這眼見著還有四天就是年三十,再加上這樣大雪紛飛的天氣,淡水樓的生意很是冷淡,今兒晚上只有二樓開了一桌。
這一桌正是許小閑等人。
去歲的解元樓永年回來了,朱重舉約到了今兒晚上在淡水樓一聚。
同席的除了季月兒季星兒之外還有周若蘭、周若林姐弟倆,另外還有一個安荷花,正好八人圍坐一桌,房間的角落里燃著炭火,桌上是熱騰騰的酒菜,此間氣氛融融。
「恭喜繁之,要說來我這是走了狗屎運,去歲時候……繁之,你莫要多心,去歲時候若不是因為那莫名其妙的緣由,那解元依舊是你的!」
樓永年去京都混了大半年似乎更能說會道了,他端起了酒杯,對許小閑舉了舉︰「祝你再次高中!」
許小閑也舉起了酒杯一聲苦笑搖了搖頭,他沒有去說他真不想得這解元之名頭,因為說出來別人會覺得他太作。
兩人喝了一杯酒,樓永年打開了話匣子,「你們可不知道,京都之繁華,和咱們這涼浥縣兩相對比,那可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京都也下大雪呀,可人家那地方,莫要說才戌時,長樂坊通宵達旦燈火通明,歌舞之聲不絕于耳十里可聞!」
他敲了敲桌子搖了搖頭,「可咱們涼浥縣,一到了冬天,行商們歇了腳,瞧瞧這淡水樓的生意,對面的那蘭瑰坊里的那些小姐兒們恐怕一個個都閑得會學會繡花了,莫要說去听曲兒的,只怕就算是那頭牌,也求爹爹告女乃女乃的想要求個入幕之賓賺幾個零花。」
眾人大笑,朱重舉接了一句︰「你說的這倒是個好機會,平日里那頭牌小姐兒恐怕得花個幾百兩銀子才有機會一親芳澤,這冬天豈不是花個幾兩十幾兩銀子就能達成夙願!」
他這話一出,坐在季月兒身邊的周若蘭忽然一笑,飛眼看向了朱重舉,輕飄飄說了一句︰「喲,你這話有些道理,要不呆會吃完了飯你就別回去了?」
朱重舉這才想起自己是訂了婚的人了,而周若蘭正是他的未婚妻。
他連忙擺了擺手,「若蘭,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這些日子跟著我大哥學習經商,什麼事都習慣了去思考其中成本,嘿嘿,我大哥可以作證,我朱重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過蘭瑰坊了!」
許小閑已經從季月兒的嘴里知道了朱重舉和周若蘭的事,這親表兄妹之間他其實是不贊同的,可人家季月兒說這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想想也是,曾經歷史上的古人表親之間成親也還真的正常。
他又不是朱重舉的爹,哪里能夠干涉人家的這美事?
他看著朱重舉笑道︰「我說二弟,咱們做人要行的端做得正!比如在涼州城的時候,咱們可是去過蘭瑰坊的。不過我喝得有點多去了澡堂子里洗澡,听說你和一小娘子去了後院一個時辰才回來……弟妹也莫要多心,他們應該是在交流做生意的事。」
周若蘭一听,那雙眼楮就像刀子一樣的刺向了朱重舉,嚇得朱重舉一哆嗦,「我說大哥,你可別冤枉我!」
「哼,朱重舉,你什麼德行我周若蘭還不知道?你們確實是在交流做生意,只不過是皮肉生意!」
「不許再有下次!若有下次……」
周如蘭咬牙切齒︰「我家可是開藥堂的,砒霜有,鶴頂紅也有,到時候你想怎麼死?」
臥槽!
許小閑嚇了一跳,這女人狠啊!
可憐的朱老二,這以後的日子恐怕沒那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