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天色漸昏,海面上升起紫青雙月,映照海面,只仿佛天地間閃爍著四個碩大無比的光輪。此時道息翻涌,水氣升騰,如煙如霧的妖力蒸騰逼空,把萬物都籠罩在一片熾燥的殺氣之中。
值此雙月值空,真氣充裕之刻,正是最宜妖魔行者施展本領,搏命廝殺的良時。
數萬妖兵妖將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如平地翻起的海嘯,裹挾著滾滾妖風如驚濤駭浪,直朝海面上低空餃尾盤旋的一對妖龍逼近!
李凡閉目盤膝坐在龍首,背上四只手把住龍筋龍腸,只是靜坐調息,從口鼻中吐納出三尺長的道息,仿佛將他圍住的妖魔鬼怪只是水中泡影,蜃樓幻像罷了。
「兀那賊子!識相得快把小王爺放了!不然叫你死無全尸!」
見他全無反應,層層疊疊列陣,把海天間皆滿滿當當堵塞的妖魔之中,又飛出八個元嬰妖將,團團將李凡圍住,嘶吼喝罵,鬼哭狼嘯著逼近。
李凡卻眼也不睜,只是靜坐修行。
被他坐于頭頂的妖龍孟丙此番在群妖面前丟了大臉,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強忍著肚腸劇痛道,「尊駕已經走投無路,不如放了小王,小王願對天發誓,絕不敢報復。」
赤蛟也勸道,「上人何必與我靈族結仇,現在往西北遁走還可月兌身,等神君親臨就走不月兌了。」
李凡也不說話,就是手上一抽一繞,給白羊腸子打了個結,登時痛得它放聲慘叫,紅羊也立刻閉嘴。
一看靈王王孫慘叫,八個妖將一時震住,生怕逼得太急對面翻臉撕票。
反倒是李凡一點不慌,反正他手里這麼多丹可以嗑,撕了票一路強行遁出去也未嘗不可,實在不行還可以拜月躲一躲,逃生路線不止一條。
而靈王的大軍已經行跡敗露,這麼多兵馬給他牽制在這里,也不用指望南海的雜魚散修能來助力的,趁現在有機會舉家逃了也好。總是給人家留了生路不是。這要是還舍不得那點家業,和那楊家似的主動投敵,以後陣上相見,就別怪他辣手了。
‘玄天劍意道,小子,水底下有三個元嬰潛過來了。開打吧。’
呵,對付他一個金丹,居然安排來十一個元嬰,還真是夠看得起他的。好!開干!
李凡一仰頭咽了含在口中的龍胎羽化丹,藥力瞬間爆發,蒸騰的道息如火焰般從毛孔中噴發出來,整個人都仿佛被白色的火焰包裹自燃了一般。
然後他甩手丟了‘韁繩’,收了摩天大化的假肢,乘風而起,立于雙月之下,海天之間。
眾妖見他突然道力大增,都是一驚,也不知這是要耍什麼花招,各自凝結罡氣防備。紅羊白羊也不明所以,更兼被折騰一路,沒死已經是命硬了,哪里還敢在李凡眼皮子底下貿然逃跑。
李凡也不去管它們,把雙目一睜,眼眸中電光閃爍,自神庭中浮現出光明月輪,散開雙手,把夾在食指中指間,一雙術劍金蛟白星,一指天穹,一指海面,舌綻白雷,劍氣沖霄!
「太陰皓光劍訣!」
金蛟白星發出如野蜂振翅般的金鳴,只在那嗡嗡劍吟之中,通天徹地的劍光裹著閃電爆發開來!從天而降,熾白耀目的雷霆劍火從這雙術劍的劍尖上,直分出三道斬裂星空!三道炸碎水月!這六道劍雷 嚓一聲轟鳴!便把夜空閃耀成白晝!
這劍訣一瞬間幾乎炸瞎了群妖的眼珠子,把周圍一眾元嬰大妖驚嚇得倒飛出去數十丈之遙,才逐個站穩,再定楮左右一看,發現全身退回來的,居然只有五個!
三具剎那間被劍光雷火烤成炭的焦尸,僵直得墜下雲頭,在半空中化出巨獸的原型,接連砸入海面,轟!得激起巨大的浪花。而被雷光劍意劈下去的海面,也被蒸騰起滾滾熱氣,幾乎海面都給煮沸了,翻騰出大片的血水。
‘玄天劍意道,水下的逃了一個,不過第一次能使成這樣也還湊合吧,感覺怎麼樣?’
感覺給榨干了……
李凡落回白羊頭頂,這兩貨被無匹劍光就從頭皮上擦著掃過去,已經被嚇到真的和綿羊一樣乖巧,都沒察覺到李凡已經氣力耗盡了。
這《太陰皓光劍訣》確實夠猛,也是玄天劍意瞧他被好多妖怪追著,而且手里闢天伐鬼重創,老用兩把術劍捅人也不是個事兒,才又想起來,傳了這部殺伐劍訣給李凡。還囑咐他不要過度沉迷于借用劍印劍訣的威力,誤入歧途。
不過不得不說,這招實在是威力驚人,可比穿針眼威風多了。
而且還可以用五羅劍鬼配合,把一道劍光化出六道來打人,戰果斐然,天上當場打死三個元嬰大妖,水里也打死兩個重傷一個。難怪玄天劍意心心念念得,要從築基期開始就準備著功法搭配這部劍訣。
但太陰劍訣實在過于霸道了,首先是消耗極為巨大,哪怕在元嬰境的劍法中也是耗藍的,只一下子就把龍胎羽化丹藥力激發出的全部潛能都瞬間耗盡。
其次就是這樣的劍訣太猛烈,體內難免會殘留太陰劍光,造成暗傷。李凡也明顯感覺到神庭中殘存了有六道劍痕印記,積累得多了,觀想行功之時,都會造成影響,甚至還會傷及經脈。而且還需要用太陰真元才能化去,也因此先前玄天劍意一直糾結,傳不傳他這絕殺。
不過現在發現了太素變化的妙用,變化出的道體也可以修行,那以後李凡也完全可以再變一具道體,專門修煉太陰真元,來化解太陰劍光的殘留,這也就解決隱患了。
至于法力消耗的問題就更不是問題了,玄牝金丹管飽,龍胎羽化丹也還有六枚,那估算著還能殺傷三十六個元嬰大妖,這次靈王一小半的干部都給清空了,嘿,美滋滋。
‘玄天劍意道,你把人家當傻子啊,還排著隊過來給你斬呢。剛才不過是它們輕視你金丹的修為,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
見過這招的厲害,難道這些畜生不曉得躲麼?留點氣力,等妖王親自上來就準備逃吧。’
果然如玄天劍意所說,妖怪們被太陰劍訣的威力嚇了一大跳,立即退避三舍不敢靠近了。靈王王孫的命再精貴,也不及自己的小命要緊。實在救不回來,幫它報仇就是了。
李凡也抓住機會調息,又嗑了一粒龍胎羽化丹,保證自己處在巔峰狀態以防不測。
這幾天連著嗑藥,李凡也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負荷巨大,身體隱約又有成長老化的趨勢。這藥力還是太厲害,哪怕他有太素變化的一堆道體撐屬性,身體都有點頂不住,只怕再磕一枚就到極限了,看來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于是李凡心里打定了主意,再斗上一斗,拖一會兒就挖了龍膽遁走。誰知卻沒等到妖怪們的反擊,反倒是飛過來一個披了人皮的金丹期女妖,戰戰兢兢交涉來了。
「這位法師,我等願以石家剩下的家眷,換回靈王孫可好?」
李凡當機立斷,一掌就將那女妖轟成血沫,怒喝道,「好的很!來!換!」
白羊是大喜過望,一陣患得患失的。
紅羊卻當即慘叫道,「上人不可啊!神君親自下的令要屠石家滿門,殺雞儆猴的,哪里還能有家眷剩下!此間必有陰謀不可上當啊!」
白羊驚怒,「赤奴你瘋了不成!」
紅羊也吼道,「現在還能作羊,回去靈王一定要把我大卸八塊了煉器,永世不能超生的!不如早死了投胎痛快!」
白羊尖叫,「吃里扒外的賤奴!」
「都閉嘴!」
李凡揪著兩條妖龍落下海面,遠遠瞧著也從妖兵陣中放出一條船來,那船里倒是能感覺到還有些活人,也不一定是石家的家眷,或許是最近落在妖怪手里的海民吧。
‘玄天劍意道,你能帶走幾個呢,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能救一時是一時,反正乾坤袖里也可以裝,好歹兜幾個走!
當即李凡便躍到船上,瞪了一眼甲板上守著禁制陣眼的妖兵,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沒把他氣死,守在船上的,居然都是些穿著妖族兵甲的人!
領頭的兵將也豁出去似的大吼,「先放了靈王孫!」
「我放你嗶的頭!」
李凡一掌把這叛徒甩得稀碎,整個人和打擰的毛巾一樣都轉成個螺栓似的,血肉飄零,死狀其慘無比,可把周圍的人妖兵丁嚇得倒仰,哪里還敢違逆眼前的凶神,趕緊解了船上陣法禁制。露出甲板上的人質來。
這些大概就是不願投降靈王的人族下場了,扔在這里的人質居然沒有一個是四肢俱全的,幾十人好像給狗啃了似的,只草草在傷口抹了藥止住血。大概是那些妖孽知道靈王孫給劫了,就從飯桌上扯了這麼幾個吃剩下的,當人質交換。
那些投降的士兵看李凡須眉劍豎,殺氣沖霄,當即跳船逃跑。
李凡也沒管他們,低頭尋了一個還有口氣的把脈,沒救了,身上還中了毒,應當是剛灌的,想借著交換人質暗算他吧?呵呵,這陰謀詭計,只怕真不是妖族的腦子能想出來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好啊,好的很!」
李凡一甩手,用乾坤袖把甲板上眾人籠了。
也不知他們是哪里的好漢,若是能殺的出去,就把這些義士帶去鱷神嶼埋了吧……
再扭頭一看,白羊玩命似的往妖兵陣中疾飛。紅羊就認命了似的等在船邊不動。而那些元嬰大妖怪也有意思,居然一個來接應王孫的都沒有。顯然才不在乎白羊那種累贅的死活,都保持著距離防備劍光,果然能修成人形的,也沒有特別傻的。
李凡也不去管那白羊,冷冷得問紅羊道,「南海有多少人投靠靈王了。」
紅羊畏畏縮縮得道,「十洲七嶼,唯鱷神嶼不降,其他各大島主皆有質子送來為奴。」
李凡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那你們還埋伏個什麼勁。」
紅羊咽了口口水,戰戰兢兢道,「听王……白羊說,玄門突然派人抄了呂家,孟光神……魔君擔心事情有變,這些叛徒又生二心,靈王派下的謀劃日久生變,擔待不起。
所以等玄門北返,雷澤開封,消耗了南海修士精力的當口,魔君便下令偷襲鱷神嶼,用石家作餌,還叫那些島主依次送投名狀,把恐怕不願降伏靈王的頑固之人騙來全殲,島上也抄家滅族,以絕後患……這些日子已經殺了好幾波人了……」
南海已是天一靈王的囊中之物了麼……
說話的這會兒功夫,白羊已經逃出生天,四面八方的妖族已經列陣圍了上來,劍戟如林,妖雲摧城,殺聲震天!
李凡猛睜開眼,紫色眼眸里,一黑一銀,如劍刃般細密的獸瞳間殺氣彌漫。雖然指間握著的金蛟白星上,劍凝聚,劍印符文行間白雷閃耀,已經到了觸發之時,李凡卻沒有使出太陰劍訣。
因為這一次沖上來的,卻不過是些金丹期的妖兵,其中混雜著不少妖魔海獸,還有投靠靈王的人間敗類。那些個元嬰妖將,就遠遠得圍著,看來是打定主意要用雜兵消耗他的真。
于是李凡把雙劍握在懷里,噴出朱鋗,御劍飛行,同時生出六只臂膀,揮手就把乾坤飛龍劍嵐亂射,橫掃戰場,毫不留情得將圍殺上來的妖魔卷成碎肉。
只須臾功夫就給他一陣沖殺,掃得水面上一堆的海鮮,心情都小漲了一百多點。
這些妖兵雖然形體上的強度遠超凡人,但似乎並沒有什麼功夫絕招,那身盔甲在元嬰級的乾坤飛龍劍氣面前更全無半點抵抗力,只是數量甚眾罷了,個體的戰力連山里的妖怪都不如。
不過這些海妖卻也有個長處,就是听得號令,識得陣法。被李凡乾坤劍氣掃了一陣,後頭居然還鳴金收兵,止住潰散的陣型重組,然後鼓點錚錚,又喚出一陣妖兵來與李凡廝殺。整個陣勢就如層層大浪,無窮無盡的兵馬疊上來,仿佛要把海濤之間這道閃爍的劍光淹沒!
嘖,周圍雜魚實在太多了,把太陰劍光掃出去是浪費……這群縮卵的,只會躲在後面……
「昂——!」突然一聲龍吟,居然是那紅羊甩尾一沖,掃開了周圍一群蝦蟹,一頭撞破了一道戰陣,朝深陷戰陣,劍光四處沖突的李凡道,「上人還不走嗎!」
李凡靜了一瞬,飛落到紅羊頭頂,任由它帶著在戰陣海牆間穿梭,一邊發出劍嵐掃破當面之敵,一邊問道,「你這廝是怎麼回事?真是不想活了,要我給你個痛快不成?」
紅羊拖著李凡逃跑,一邊鑽過重重殺陣的破綻處,一邊猶豫得問道,「上人確是墨竹山的牧龍童子?有牧龍童子,就是山里養龍嘍?」
李凡眉頭一挑,甩手把金蛟白星翻出來一亮,嚇退兩個想搞偷襲元嬰妖將,「怎麼?你听過墨竹山?」
紅羊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開口了,「末將……小羊原是孟光魔君座下,領兵先鋒,月前雷澤還沒閉的時候,小羊奉命率兵巡海,伏殺落單的散修,封閉雷澤河口。
有一日我遇著一只蛤蟆,看它也有神君境界,卻身受重傷,遭人追殺,便替靈王招攬……還收了它的法寶賄賂,替它攔截追兵……
那後頭追過來一個白胖子,就自稱是墨竹山的,但他出劍太快,都沒听清姓什麼,就給他斬了……」
李凡懂了,不由刮目相看,「……這你特麼居然能活下來??」
紅羊指著脖子上,確實有一大塊鱗片顯得挺新的,「……小的原是天生異種,生有兩個腦袋,所以被劈成兩半還能苟命,裝死才逃了一條生路。
只是麾下一萬精兵給他們吃光了,無人能與我作證,就被奪了將印,打作那白羊的騎奴……那廝小肚雞腸,他跪地求饒的下賤樣子叫我看了,回去絕沒我的活路……
小的深知天一神宮的用兵之法,願棄暗投明,只請上人留我一命!」
李凡一時驚異,「墨竹山來了有多少人?現在哪兒呢?」
紅羊欲言又止,扭頭往西北邊看了看。
李凡也抬頭看看,這貨還真是精通兵法,剛才李凡還給大軍圍在核心,這一下子就給從重圍中鑽出來了!
然後當面得只看見一重烏雲,正從西北的海面處升起,只須臾功夫便鋪蓋眼前,如同一道窗簾,拉過頭頂,只把蒼穹之上,海波之中,明晃晃紫青四面圓月,都給一並遮蔽住了。
紅羊望著那黑雲之中,飛出來四十多道金線,如亂星墜雨,遁光劃過頭頂,也是不由咋舌,發出懦弱的聲音,「居然還沒走……那蛤蟆到底怎麼得罪你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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