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臥室內，林默看著那一池血水，又看了看被剝了皮的伯爵夫人，心中那是萬馬奔騰。
他知道襲文君辦事果斷，可沒想到人家如此的果斷。
明明之前還對要不要幫忙對付伯爵夫人這件事猶豫呢，感覺她挺為難的，結果轉頭就直接把對方皮扒了。
這也太耿直了。
而且效率高的可怕。
這性格，說干就干，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
後來林默才知道，襲文君已經在暴食者號幾乎所有的鏡子上做了特殊‘記號’。
而這些鏡子，因為沾染了她的力量，所以就算是打碎了，也能重新復原。
所以船上的乘客才會將所有的鏡子都用厚布遮擋住。
可實際上這是在自欺欺人。
就算是遮住，能擋得住一般的鏡鬼，但絕對擋不住襲文君。
在襲文君眼里，船上只要有鏡子的地方，她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伯爵夫人這里，襲文君也知道，所以在決定要幫忙的時候，就直接將林默推到了伯爵夫人的屋子里。
問題是，這太快了。
林默完全沒反應過來。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也沒有按照林默之前想的計劃進行。
仔細想想，還真不能怪襲文君。
因為林默也沒和對方說起自己精妙絕倫的計劃。
現在這個情況也沒必要說了。
事兒已經干了，之前那計劃只能是月復死胎中。
現在咋辦？
按照襲文君說的，這個伯爵夫人的靈魂已經獻給了船長，那就是說，別看伯爵夫人被剝了皮，變成了尸體，但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的死亡。
最多，就是這個身體不能用了。
最麻煩的是，船長會知道，說不定現在已經做出反應了。
現在船還在海上行駛，林默他們沒有退路。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退路……
可以退到鏡子世界里。
可鏡子世界能擋得住船長嗎？
林默深表懷疑。
眼下，還是先找到聶紅和屠夫，匯合在一起，然後再想法子。
實在不行，只能是躲貓貓。
船長厲害是不假，但咱不和你正面對抗，應該能拖一段時間。而且有襲文君在，他們也可以走最後一條路，那就是從鏡子世界里逃走。
不過這種事以前沒做過，當中有多少風險也不清楚。
林默先把地上伯爵夫人那一把刀撿起來。
這刀，很不一般。
應該是吞噬過上百的刀魄，所以整個刀刃上有一種特殊的力量，似乎可以切開一切，無堅不摧。
是一把好刀。
但不適合林默自己。
林默喜歡大家伙，這刀，太秀氣了。
這是聶紅要奪的刀，到時候見到聶紅還給她就行。
林默順手把刀別在了後腰。
襲文君這個時候指了指地上被剝了皮的‘尸體’。
林默過去一看，發現在旁邊地上，有一枚金色的餃尾蛇戒指。
暴食者號船上，別的不說，各種戒指是真不少。
貴族區，有貴族戒指；這邊又發現了一個伯爵夫人的餃尾蛇戒指，林默撿起來，擦干淨血，仔細觀察了一番。
他想好了，等搞清楚這一枚戒指的作用，如果是有用的，就戴在右手的食指上。
沒法子，左手除了大拇指，都戴滿了。
到時候的林默，雙手伸出來那也是豪氣十足。
當然在沒有搞清楚戒指的作用之前，不能亂戴，萬一招惹上什麼不好的詛咒或者別的東西，那就得不償失。
就像是這個餃尾蛇戒指上，就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詛咒氣息。
先收起來。
屋子外面，突然騷動起來。
林默立刻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雨和襲文君交流了一下，立刻抓著林默的手寫了四個字。
「船長來了！」
真來了？
林默知道捅出簍子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默歷來是膽子大。
尤其現在他們也是有退路的，就是跟著襲文君先回鏡子世界，所以還不算山窮水盡。
不過在走之前，林默想看看外面的情況。
他將門推開一條縫，向外張望。就見外面長長的走廊里，此刻很多帶著豬鼻防毒面具的船工已經是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有一些穿著華麗的貴族乘客，則是驚慌不已。
有的在亂跑，有的在哀嚎，還有的已經是匍匐在地上，等待船長降臨。
顯然，只有絕對的威嚴才能統御這麼多怪物和夢魘。
林默這個時候不禁好奇，那船長究竟是什麼樣子，竟然讓它們嚇成那副德行。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走廊光線扭曲起來，開始變的非常昏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從那邊一點點的靠近。
「來了！」
林默瞪大眼楮。
還在亂跑的幾個乘客這個時候也都跪在了地上，低著頭。原本的嘈雜，這一刻，變得極為安靜。
外面無論是什麼怪物，此刻都老老實實，一聲不吭。
如果仔細看，發現它們不光是低著頭，而且，還閉著眼楮。
原因也能想到。
船長的禁忌是不能看，不能說。
所以閉上眼楮是在自我保護。
林默突然想到一個關鍵。
如果不能看，誰知道來的是船長？
而且，怕是沒人知道船長究竟長什麼樣子。
那怎麼分辨？
或許是氣息？
隱約之間，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林默還沒看清楚，就被後面的襲文君一把拽住，直接拉回了鏡子世界。
襲文君這個時候一揮袖子。
前面的鏡子直接破碎，變成了一地碎片。
顯然是將通向伯爵夫人房間的鏡面通道破壞掉了。
襲文君有和船長動手的經驗，所以她這麼干，一定是為了阻斷船長的追擊。
沒了鏡子，船長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追過來。
但就在下一刻，襲文君突然看向另外一邊。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伯爵夫人臥室的投射區域，打破了鏡子之後，這里的光線一下子變成了紅色。
林默是外行，所以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但襲文君是內行。
她立刻是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向投影區的後面。
此刻，傳來了一陣陣嘩啦啦的水聲。
林默也反應過來了。
是血池。
伯爵夫人的泡澡的那個血池。
血池若是靜止不動，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也是一面‘鏡子’。
所以在打破正常的鏡子之後，這里的光線才會一下子變成紅色。
因為這里的鏡面投影區，變成了血池內的投影。
那當然是紅色的。
那邊傳來的水聲證明了一件事，有東西，從外面進入了鏡子世界。
什麼東西已經不用去猜了。
有這種能力的，只有船長。
襲文君立刻抓住林默的手，下一刻，她整個人向外飄去。
速度極快。
穿過了一片黑暗之後，前面又有一個投影區，襲文君帶著林默飄過去，瞬間通過這里的鏡子，到達了鏡子外的世界。
外面有人。
是幾個衣著華麗的怪物。
看到從鏡子里沖出來的林默和襲文君直接楞在原地。
「不好意思，借過，你們該干什麼干什麼。」林默道了聲歉，下一刻就被襲文君拉走，沖了出去。
屋子里的那幾個怪物都沒反應過來，此刻互相對視一眼。
最多幾秒鐘後，鏡子里，又走出來一個血淋淋的人影。
對方身上沾著鮮血。
幾個怪物只是看了這個人影一眼，立刻是發出了恐怖的慘叫聲。
「船長……」
下一刻，慘叫聲戛然而止。
人影以極快的速度追了出去，而屋子里的那幾個怪物，已經在極度恐懼下死亡。
身後有東西跟著。
這是林默的第一個感覺。
此刻襲文君拉著他，快速穿過前面的走廊，沿路一些船工、貴族和船上的怪物都是急忙避開。
實在是襲文君身上的氣息太恐怖了。
剛剛拐過去拐角，林默就听到身後傳來了淒慘的叫聲。
「船長……為，為什麼……」
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船長追來了。
這種壓迫感十足啊。
要知道襲文君的速度極快，而且之前先進入鏡子世界，然後又從另外一個投影區穿出來，沒想到船長更嚇人。
這都甩不掉。
不光沒甩掉，而且還一路追了過來。
這感覺是很糟糕的，有一個根本甩不掉的恐怖怪物追在後面，而且越來越近。最重要的是，這個怪物不能看，不能踫。
簡直了！
船長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林默很清楚，不管對方是什麼東西，能成為暴食者號的船長，那一定是怪物中的怪物，夢魘中的精銳。
從襲文君的一路奔逃的反應就能看出來。
這也是襲文君，換做其他人，根本連逃的可能性都沒有。
為什麼逃？
是因為船長太強，就連襲文君都打不過對方。
不然以襲文君的脾氣，但凡能抗衡的話，一定是上去將對方皮扒了。
接下來就是貓捉老鼠的游戲。
整個暴食者號瞬間亂了。
襲文君知曉船上所有鏡子的位置，她不斷帶著林默穿梭于鏡子世界，有的時候，甚至直接進入了牲畜區。
當時下面一大群豬頭怪物直接都傻眼了。
可無論怎麼逃，都無法擺月兌身後恐怖的船長追擊。而且等船長過去，躲避不及，或者反應不及的豬頭怪物看到了船長，直接在恐懼中死亡。
無形的殺傷力才是最恐怖的。
怪不得船長能成為船長，是因為對方有這個本事。
雖說暫時有襲文君護著，沒有被追到，但林默很清楚，情況在慢慢惡化。
因為襲文君的力量在減弱。
船長在有意破壞鏡子。
一開始，襲文君是可以將破碎的鏡子復原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林默發現襲文君似乎有心無力了。
鏡子的數量在減少。
這麼一來，可周旋的空間就少了，林默甚至已經可以听到身後不遠處，那陰魂不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思考了一番，林默心一橫，沖著襲文君道︰「文君姐姐，要不別跑了，咱們找個地方，和船長拼了。」
繼續跑，最後還得被追上。
與其最後筋疲力盡被追上，倒不如趁著現在還有力氣，和對方梭哈。
這叫什麼來著？
狹路相逢勇者勝！
當然林默也想過，能和氣生財最好。可問題船長是不能看，不能說，估模也不能踫，林默最擅長的忽悠也派不上用場，人家如果執意要滅你，你肯定不能等死。
襲文君沒吭聲。
她依舊在和船長玩這種你追我趕的游戲。
船艙內貴族區的某一處。
聶紅和屠夫偷偷打開了一扇門，看向外面。
「剛才走過去的，是船長……」聶紅說了一句。
屠夫點頭。
他們兩個對暴食者號都很了解，也都遇到過船長。
雖然不知道船長的樣子，但船長的氣息，他們記得很清楚。
「好像，船長在追逐某個目標？」聶紅有些不明所以，她和屠夫剛剛找到出口，離開了鏡子世界，打算等待暴食者號駛入無雲區，等血月降臨時采取行動。
可現在，船上好像是出了別的大事。
船長被驚動了，而且很生氣，在追殺某個人，或者，某幾個人。
聶紅鼻子很靈。
她鼻子動了動，臉上一下子露出驚訝之色。
「不對，船長追的，好像是那個女人，還有林默……」
聶紅分辨出了空氣中殘留的氣味。
別的氣味她可能會認錯，但林默的，她不會認錯。
因為林默身上的暴食者詛咒就是她給的，林默身體里，也有她的血，所以弄錯誰的，也不可能弄錯林默的。
屠夫一臉震驚。
本來不怎麼愛說話的他，此刻也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說，船長現在瘋狂追殺的人，是林默？」
屠夫表情似乎是在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看起來是這樣。」聶紅也不信，也覺得不可能，但事實似乎就是這樣。
一下子，她的腦子很亂。
問題是就在幾個小時前，林默還在鏡子世界里和襲文君在一起，怎麼現在就被船長追殺。
這是怎麼回事？
聶紅很聰明。
她和很多無腦的夢魘不一樣，她擁有兩種人格，思維能力比正常人都要強。
船長不可能無緣無故追殺林默。
聶紅閉上眼楮感應了一下。
她從空氣中殘留的氣息當中，分辨出了另外一個東西。
那是刀的氣息。
暴食者號上，每一把刀，都有它獨特的氣味。而在聶紅的記憶里，她記得很多把刀的氣味，敵人的，朋友的，還有她自己的。
她記憶最深刻的，是她的刀。
瞬間，聶紅睜開眼楮，一下子想通了關鍵。
「追！」
她立刻沖了出去。
屠夫不明所以，但他也是立刻跟隨。
「林默那家伙應該是襲擊了伯爵夫人，搶了我的刀，這才驚動了船長。」
不得不說，聶紅的腦子轉的很快。
她從一些殘留在空氣中微弱的氣息上，做出了這些推斷，而且這種推斷，已經無限接近于事實。
唯一她弄錯的就是，對林默來說，襲擊伯爵夫人這件事，他自己也覺得突然，也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那家伙干嘛這麼沖動！」聶紅嘴里埋怨著，似乎很不滿，但屠夫瞅了她一眼，看出這女人在笑。
不是詭異的那種笑，是很開心的那種。
暴食者號上因為船長出動，立刻是亂了起來。
船工們嚇的躲在它們各自的工作區域，不敢出來，幾個原本恐怖的管事，也就是那種穿著短裙高跟鞋的船工，也是一樣，縮在屋子里瑟瑟發抖。
貴族們也是一樣。
無論強弱，這個時候也是非常的老實，各自待在它們的房間里。
本以為這就沒事了，可現在這個情況是，不惹事，事兒會找到它們。
只要是屋子里有鏡子的，基本上都沒能避免。
有鏡子的，襲文君都會拉著林默光顧。
最後船長追殺過來，將鏡子徹底毀滅。
襲文君的力量在快速減弱。
她的動作似乎比之前要慢了一些，林默這個時候注意到，襲文君拉著自己的手上，慢慢浮現出了一個眼楮的紋路。
又一次穿過一面鏡子後，襲文君松開林默，雙手一抓，發出了一聲極為恐怖的嘶叫聲。
下一刻，無數鏡子破碎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