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魏長天吃過早飯後便跟李梧桐一起乘馬車進宮去見李岐。
前者昨晚終于睡了一個好覺,後者卻一夜未眠。
這也導致眼下兩人的精神狀況相差不少。
瞅了瞅一直望向窗外不敢看自己的李梧桐,魏長天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低頭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
情情愛愛的終究不必太過在意,只需在離開奉元之前跟李梧桐說清楚就行。
而如今自己除了要讓李岐兌現此前的承諾,還有一件事也尚未了結。
那就是白有恆。
魏長天並不知道已經失去蠱雕的白有恆還會不會回奉元,但自己肯定是要試著將其擊殺的。
畢竟一個天道之子就是1500點,不賺白不賺。
站在這個角度來想,魏長天當然希望白有恆回來。
但若是從理性上分析,他又感覺這個概率不大。
反正如果自己是白有恆,那此刻想的肯定不是來奉元找自己報仇,而是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保命。
不過還是再等幾天吧。
根據此前的情報來看白有恆很快就會到了,那干脆就再等幾日。
如果幾天後白有恆出現了,那自己就正好賺波「外快」。
如果沒出現,那就拍走人,回蜀州。
嗯怎麼感覺好像還忘了點什麼。
對了,還有尤佳。
八月初一之前自己還要把她從大寧皇宮里給弄出來。
不過這事兒不算難,眼下京城那邊同舟會已經達到了權勢遮天的地步,「撈」個人應該還是挺容易的。
唯獨就是之前尤佳說的要陪寧永年出京一趟還不清楚具體情況。
也不知道寧永年要去哪
算了,愛去哪去哪,到時候再說。
反正對付寧永年還需從長計議,等自己回了蜀州再研究也來得及。
「」
腦海中把諸多問題過了一遍,馬車也已緩緩駛入內城,停在了皇宮的正陽門之前。
除了皇帝,所有人禁止乘馬車入宮,所以魏長天和李梧桐便下車準備換轎。
轎子不同于馬車,不管是二抬、四抬、還是八抬都只可坐一人,因此魏長天需跟李梧桐分乘兩轎。
兩人從離開公主府就沒說過一句話,到如今亦是如此。
不過就在魏長天掀開轎簾準備上轎的時候,李梧桐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魏公子,稍、稍等一下」
「嗯?」
魏長天停步回頭︰「怎麼了?」
「這、這里」
走近一步,李梧桐輕輕指了指魏長天衣袍的交領。
右領雖蓋住了左領,但卻有些松垮,走動時或可隱約看見穿在里面的內袍。
穿越過來這麼久了,魏長天自然早已懂得該怎麼穿這些「古裝」。
不過之前大部分時候都有人伺候他穿衣,所以他自己的穿衣水平如今也只達到了「勉強能把衣服穿好」的程度,至于別的諸如復雜的講究卻是從來不管不顧。
「呃」
見眼下自己的衣冠確有不整之處,魏長天便伸手拽了拽衣襟,企圖把交領拽的嚴實一些。
但是這長領卻就像是在跟他有意作對一樣,不是往左歪就是往右歪,調整半天的結果反倒不如最開始。
魏長天頓時陷入了與衣領的「持久戰」,看起來一時半會兒難分勝負。
好在李梧桐在此時終于出手,幾下便替他將交領理的整整齊齊。
「那個,謝謝啊。」
扭頭看了一眼周圍幾個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麼也沒看到的太監宮女,魏長天小聲沖李梧桐道了句謝。
後者低了低頭,並沒有回應這句謝,只是輕聲說了一句「見父皇總是要體面些的」,然後便轉身上了自己的小轎。
「」
「魏公子,您也登轎吧。」
「啊?哦」
在一個小太監的提醒之下,回過神來的魏長天這才收回視線,彎腰鑽進身旁的轎子。
可即便兩頂轎子已經走出很遠,他卻還是在想著剛剛發生的那一幕。
怎麼回事?
李梧桐這是改走溫柔體貼路線了?
好家伙,轉變的這麼快麼?
魏長天這邊大感困惑,而坐在另一頂小轎中的李梧桐此時心中卻十分激蕩,小臉上更是涌起一抹後知後覺的紅暈。
昨夜她已經知道了魏長天對自己的態度。
如果換做其它女子,此刻除了偷偷抹眼淚之外便只能是無奈的接受這樣一個結果。
但李梧桐卻不同。
經過一夜長思,她已然決定要「為愛出擊」,在魏長天離開前的這段時間里盡自己所能的把自己嫁出去。
嫁的對象當然就是魏長天。
為此她今早還特意拉著幾個丫鬟商量了半天對策。
而其中一個丫鬟睡意朦朧的一句「公主,男人都喜歡溫柔的女子」也一語點醒夢中人,讓李梧桐瞬間便「醒悟」了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原來都因為自己不夠溫柔!
就說嘛!
自己長相好、出身好、哪哪都這麼好,魏長天之所以不喜歡自己也只能是因為自己的脾氣了!
那我改就是了!
找到癥結所在的李梧桐立馬便做出改變,于是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而當時魏長天驚訝的模樣自然也被她看在了眼中。
果然有效果呢!
李梧桐!你可以的!
你一定可以把自己嫁出去的!
一刻鐘後。
大奉皇宮,天祿殿。
同為天子書房,與寧永年的石渠閣相比,李岐的天祿殿要少了幾分莊嚴肅穆,多了幾分輕松寫意。
殿外是一小片花園,殿內亦在各處擺著盆景,明亮的晨光透窗而入,灑在李岐和一個穿著金袍的端莊婦人身上,場面分外和諧。
這婦人就是大奉皇後,亦是李梧桐名義上的生母,虞平君。
「父皇,母後。」
「見過皇上、皇後。」
在太監的引領下魏長天和李梧桐走到兩人近處,各自問過好。
「你們來了。」
李岐擱下手中毛筆,笑著跟自己老婆介紹道︰「平君,這便是魏公子。」
「果然一表非凡。」
虞平君微微抬首,嘴角掛著淡笑︰「不愧是能夠設計斬殺閻羅之人。」
「皇後謬贊。」
躬身回禮,魏長天出于禮節並未一直盯著虞平君看。
不過就這短短幾息功夫帶給他的感覺來說,這個大奉皇後應該是他至今為止見過的氣質最為端莊的女人了。
難怪人家能當皇後呢,就這一言一行,說句母儀天下不算過分。
「陛下,你與魏公子說話吧。」
另一邊,虞平君此時也不再看魏長天,而是將頭轉向李岐,柔聲說道︰「我與桐兒去園中轉轉。」
「嗯,去吧,不過今日朕要留魏公子在宮中用膳。」
李岐笑著叮囑︰「你們也一同來。」
「是,臣妾知道了。」
慢慢站起身,又沖魏長天點點頭,虞平君便帶著李梧桐慢慢往殿外走去。
不過就在兩人即將邁步跨過門檻時,李梧桐卻突然悄悄回頭看向李岐,直到後者回過來一個肯定的眼神後才放下心來,跟著虞平君去園中賞花了
「魏公子,坐。」
另一邊,接收到閨女發來的「信號」,李岐笑著示意魏長天坐下,並揮手讓身邊此後的小太監退下。
天祿殿中很快便變得無比安靜,只有潺潺水聲回蕩在兩人中間。
「嘗嘗這茶。」
親自給魏長天倒了盞茶,又給自己不慌不忙倒了一杯。
李岐一直等到魏長天舉起茶盞又放下,這才慢慢說道︰「魏公子,朕今日召你入宮是為何事想必你也清楚。」
「道謝的話你昨日想必已听了不少,朕原本不想再說。」
「但公子此舉實在是挽救我大奉國運于即倒,朕若不道聲謝,這心中屬實過意不去。」
「所以」
「嘩啦~」
繡龍長袍抖動,李岐說話間已慢慢站起,緊接著便正色沖魏長天拱了拱手。
「朕,代奉元千萬百姓、大奉萬萬百姓,謝公子出手相助。」
「」
一國天子竟然向自己行禮道謝。
魏長天不知道這算不算史無前例,但想來應該是不多見的。
「皇上,使不得。」
趕緊同樣站起身,魏長天一邊在心里吐槽著封建社會的禮節繁復,一邊向旁邊挪了半步,避開李岐的一禮。
如果自己是無條件替李岐斬妖除魔,那這一禮受了也就受了。
可現在畢竟是「等價交換」,說到底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所以還是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趕緊說正事就完了。
又瞎客套了幾句,兩人再次落座。
而魏長天也果然直接切入正題。
「皇上,如今既然閻羅已死,那您此前答應的事情是否也該兌現了?」
「這是自然。」
李岐笑著點點頭,但稍頓片刻後卻出乎意料的反問道︰「不過魏公子,你可確定閻羅確實已被斬滅了?」
嗯?
啥意思?想玩賴?
一听這話,魏長天頓時眯了眯眼,臉色也一下子變得不太好看。
這倒也不能怪他小肚雞腸,而是任誰來了恐怕都會這麼想。
閻羅非人非妖,死了又不會留下尸體,所以怎麼可能拿的出確鑿證據證明它已經死了?
即便六十年前老張頭斬殺閻羅那次也是一樣啊。
所以李岐如今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在魏長天看來擺明了就是想耍賴,不想兌現此前的交易。
「皇上。」
語氣冷漠了幾分,魏長天看著李岐慢慢說道︰「昨日我外公一劍斬殺閻羅的場景很多人都親眼所見,不知皇上還想如何確認?」
「朕自然不清楚。」
李岐笑著回答一句,然後又在魏長天即將翻臉之前補充道︰「不過其實也不需特意去求證。」
不需特意求證?
你丫擱這跟我打啞謎呢?
「皇上,小子不懂您在說什麼。」
魏長天語氣更冷︰「如果您是不願兌現此前承諾,那明說便好。」
「哈哈哈,魏公子誤會了,朕怎會做出這等言而無信之事。」
李岐大笑兩聲,解釋道︰「朕的意思是只需等到七月十五那日,不自然便可知道閻羅是否已死了麼?」
等到七月十五,看看奉元城會不會出事。
如果沒出事就說明閻羅確實死了。
李岐的這個說法倒是沒錯,不過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如果到時候的結果是閻羅沒死,那也來不及補救了啊。
還是說只是單純的不想吃虧?
魏長天眉頭依然微微皺起,不過表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皇上,所以您的意思是我還需留在奉元一直到七月十五?」
「便是如此。」
李岐點點頭︰「魏公子,朕絕不會食言,只要七月十五日奉元城一切如常,那朕立刻便會兌現此前承諾。」
「」
淦,還以為很快就能回蜀州的,這樣算起來還要再等十來天。
算了,反正本來也打算再等等白有恆的,也不差多這幾天了。
「皇上,那就照您說的,我再等到七月十五。」
打定主意,魏長天抬頭看著李岐,慢慢說道︰「還希望您到時不會再有別的借口。」
有一說一,這句話其實已經很不給李岐面子了。
不過後者卻不在意,甚至還又給魏長天倒了杯茶。
「魏公子只管放心,朕說到做到。」
「就到七月十五,其余的便看天意了。」
「天意?」
魏長天一愣︰「皇上,您這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哈,沒什麼。」
李岐笑著擺擺手︰「喝茶喝茶。」
「」
「母後,就是這樣了。」
就在李岐成功把魏長天拖住,使得後者必須在奉元多待上十幾天的時候,李梧桐也已經跟虞平君講完了這其中的緣由。
沒錯,李岐之所以這麼做其實就是李梧桐苦苦央求的結果。
畢竟「攻略」魏長天需要時間,所以她才想出這麼一個辦法。
只是雖然「驗證閻羅是否已死」的借口尚且說得過去,魏長天如今也確實答應了。
但嚴格來說,這樣的做法無疑是有些「拎不清輕重」的。
「唉,桐兒,你說我該說你點什麼好。」
伸手點了點李梧桐的額頭,虞平君此時明顯也很無奈。
前者知道自己理虧,便只好小聲撒嬌道︰「母後,可若是不試一試,我這輩子也不會甘心的你也會幫我的對不對?」
「好好好,幫你幫你!」
虞平君苦笑道︰「從小就是這般性子,我看就是你爹把你慣壞了。」
「嘻嘻,母後最好了!」
「」
一對並非真正的母女,但相處時的感覺卻與母女無疑,甚至還要比尋常人家來的更親密。
這等場面確實很感人如果虞平君沒有在李梧桐未曾注意的時候,露出那抹厭惡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是在厭惡「女兒」未來的夫君,魏長天。
還是壓根就是在厭惡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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