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有雲:「小德川流,大德敦化。」
天策府文學館學士,大儒孔穎達對此的解釋是,「若以諸侯小德言之,如川水之流,浸潤萌芽;若以天子大德言之,則仁愛敦厚,化生萬物也。」
敦化是一個好詞,也是一個很常見的地名,一千年後全國各地都能找到叫敦化X的地方。
但武德年間長安城的敦化坊卻不是什麼好地方……
它因為靠近樂游原和曲江池,地廣人稀,再加上隋末亂世的摧殘,長安城的人口大幅度的減少,導致處在長安城邊緣的敦化坊現在可以說是廢宅處處。
一到夜間,整個敦化坊內鬼火點點,狐鳴陣陣,十分恐怖。
再加上因為敦化坊的各個廢宅里隔三岔五的就會出現一些死狀淒慘的尸體,這更是讓整個長安的人都對敦化坊談之色變,流言四起,講敦化坊渲染成了一個人間魔窟,妖怪樂園。
但根據某個當地狐的說法,其實敦化坊里的確有妖怪,但不是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敦化坊的妖怪大多都是一些自食其力,與人無害,奉公守法的妖怪良民。
那些真正制造謠言嚇唬長安市民,讓他們以為敦化坊到處都是吃人妖怪,從而對敦化坊產生恐懼心理的其實是一些以這里的廢宅為巢穴,做一些不道德事情的人類。
比如說某些盜賊團伙啦,某些乞丐團伙啦,某些騙子團伙啦等等……
「人類太壞了,做了壞事還要栽贓到我們妖怪身上。」
作為長安城的地頭蛇,在長安還叫做大興城的時候就能熟練地打點上下人等,讓已經成了通緝犯的知世郎王薄順利出入的法正和尚,自然對于敦化坊毫不陌生。
一陣軋軋的馬車聲之後,法正和尚帶著可達志來到了敦化坊某個廢宅的門口。
「可達將軍……」
法正晃著被顛的生疼的,從馬車上挪下來,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這處破敗的宅邸。「這就是王薄當年在大興城的據點,貧僧相信現在里面應該也藏著一些王薄的黨羽。」
可達志一揙腿,干脆利索的從馬上跳了下來,負手看著眼前的這座廢宅,若有所思的說道。
「法正和尚,你確定住在這里的就是王薄的黨羽嗎?」
「當然!」
法正和尚雙手合十,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們就是王薄的黨羽!」
接著,法正和尚口風一轉,語氣柔和。
「不過我相信可達將軍您也知道,王薄的黨羽都是當年跟著他轉戰千里,十蕩十決的強人,十分凶悍,所以我們一會抓捕的時候,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必須要下狠手……」
「這樣啊!」
可達志扭頭看著法正和尚,笑的十分古怪。
「那要是把人都殺了,某家怎麼像竇將軍證明他們就是王薄的黨羽呢?」
「證據這個東西,找一找總是能找到的。」
法正和尚依然是雙手合十,語氣深長的說道。
「畢竟王薄的黨羽在這里經營多年,不可能沒有留下蛛絲馬跡。而且出來之時,貧僧的師兄法雅大和尚也托我轉告可達將軍,說讓您放手而為,他一定會幫助您跟竇將軍請功的。」
听到法正和尚的話之後,可達志笑的越發古怪了。
「讓某放手而為?」
法正和尚點了點頭,肯定的回答。「放手而為!」
「哈哈哈……」
可達志忽然大笑了起來,接著干脆利索的抽出了自己的環首刀,朝著宅邸一指。
「那就讓我們放手而為吧,法正,讓你的人跟著某……」
「其實可達將軍可以跟貧僧在後面壓陣……」
法正和尚雙手合十,一臉大義凜然的對著可達志說道。
「貧僧願意派出座下的武僧來打頭陣,以免可達將軍中了王薄黨羽的埋伏!」
「不必了……」
可達志手握長刀,壓低身體,助跑了兩步之後,縱身而起,手在牆頭一翻一點,人就已經輕巧的越了進去。
「讓你的人跟上我就好。」
看著可達志翻牆進去的背影,法正和尚臉色迅速的沉了下來,轉頭對著身邊的武僧說道。「你們幾個一會跟上去之後不要手軟,直接下死手。」
「明白!」
站在他身後的幾個身材精壯的武僧對著法正點了點頭。
不過是殺人栽贓而已,這事他們熟。
想當年他們跟著孟讓孟洪雷老大一起在山東起事的時候,不要說殺人栽贓了,比這再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沒干過。
在看到這自己的這些心月復手下們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之後,法正揮了揮手,這些武僧立刻跟著可達志的腳步,一個一個的從牆上翻了過去,最後就連法正也被武僧們扶著爬過了牆。
等法正好不容易爬進來之後,可達志已經繞著花園轉了一圈了。
「目標某已經找到了,」
在看到他們進來之後,可達志拍拍手,指著花園側面的一個看著跟其他院落沒有什麼區別的院子說道。「這個園子只有這一處地方有人煙活動的痕跡。」
「可達將軍果然目光敏銳,」
法正舉起手,對著可達志伸出了大拇指。「一眼就看穿了賊人的巢穴。」
「呵呵……」
可達志古怪的笑了笑。「那真是高抬某了,法正和尚,現在讓你的人跟著某,我們趕緊把這些‘王薄的黨羽’解決吧。」
說到王薄的黨羽的時候,可達志的語氣還刻意的加重了一點,聲調嘲弄。
「明白!」
法正和尚裝著完全沒有听懂可達志的話,轉身對著其余的武僧說道。
「你們跟著可達將軍一起沖進去解決那些王薄的黨羽,記住,下手不要留情。」
「呵呵……」
一聲冷笑之後,可達志手握長刀沖進偏院,飛起一腳踢開了屋子的大門,一馬當先的沖了進去,武僧們手握棍棒跟在了他的身後,最後才是慢吞吞的走進來的法正和尚。
因為窗戶沒開的關系,屋子里面非常的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在屋子最里面擺著的一個奇怪的蠟燭台上點著的一根蠟燭。
在蠟燭的微光下,可以看到在屋子的四周亂七八糟的堆放著很多的雜物和木箱,空氣中還飄蕩著一股好像是潮濕又被烘干之後的那種奇怪的氣味。
本來在法正和尚的印象里,這個屋子里面應該是待著一幫晝伏夜出的盜賊才對,但是等他走進來之後才發現,那些原本應該在屋子里的盜賊竟然都不見了蹤影。
整個房間里,只有木箱的後面影影綽綽可以看到一個坐在蠟燭台下的身影。
在法正走進屋子之後,那個坐在蠟燭台下的身影緩緩的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腰間還配著一把長刀,慢慢的轉過身來,面孔在蠟燭的火光之下忽隱忽現。
「孟讓,某的好兄弟,」
男人抬起頭,對著走進來的法正和尚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齒好像鬼怪一樣。
「某等你可是等的好苦啊……」
「王薄!」
在看到這個男人之後,法正頓時發出了吃驚的喊聲,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你怎麼會在這里……」
「某在這里,不就是你這個好兄弟給某傳信,說要帶一個元從禁衛來讓某報仇的嗎?」
在燈光下,王薄的臉色忽明忽暗,好像鬼魅一樣。
「現在這個元從禁衛已經被我們給包圍了,你已經不用偽裝了。」
听到王薄的話之後,可達志條件反射一般的朝著側面跨出了一步,然後旋轉了一體,將手中的環首刀橫在自己的胸前。
在可達志的身後的角落里,一只顏值逆天的小女乃貓抬起小爪子,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在這只小女乃貓的旁邊還放著一個白色的,打開了蓋子的瓶子。
「可達將軍,你不要听這個逆賊的挑撥!」
在看到可達志那有些警戒性的動作之後,法正和尚立刻舉手解釋道。「我們跟這個逆賊沒有什麼關系,就是來協助可達將軍你抓捕他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
可達志用手中的環首刀朝著王薄所在的方向擺了擺,對著法正和尚說道。
「那你就讓你手下的這些武僧去抓住王薄,自證清白。」
「好!」
法正答應了一聲,然後對著站在他面前的武僧們說道。
「你們上,把逆賊王薄抓住……」
還沒有等他的話說完,就看到那些武僧們一個個咳嗽連天,淚如雨下,身體也軟軟的栽倒了下來。
「屋里有……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