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昌坊的平陽公主府內的偏廳里,隱約可以听到輕輕的水聲,環佩叮當的聲音,還有一些女子來來回回走動的腳步聲,以及吃吃的笑語聲……
公主家令馬四喜正站在偏廳的門外,一臉正經,目不斜視。
「貧道記得《世說新語》有雲,阮籍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沽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
一個身著白衣的小道士一臉輕松地坐在偏廳門外的院中,遠遠地打量著馬四喜,一臉揶揄地笑容。「似阮籍與家令這般,隔簾相對,聲相與聞,聆墜釵聲還能不動念者,當是非痴則慧,就是不知道馬家令你這是痴呢,還是慧呢?」
「清微你不要胡說……」
听到白衣小道士的話,馬四喜有些心虛的朝著偏廳里瞥了一眼,好像里面能看到一樣。
「某守在這里,只是為了防止閑雜人等在三娘子做水療的時候闖進去,掃了三娘子的興致,而且也是隨時等著三娘子有事的時候吩咐,跟你說的什麼隔簾相對,聲相與聞沒有一丁一點的關系。」
「哈哈哈……」
白衣道士笑著朝馬四喜招招手,用手愉悅的擼著自己懷里的小女乃貓。
「家令不要這麼緊張了,整個院子里的閑雜人等就貧道一個人,至于說吩咐,三娘子如果有事,自然會有侍女來通知你的,不用在三娘子的門口站著了,來,這邊坐吧!」
听到孔清的話之後,馬四喜又小心翼翼的側耳听了听偏廳里的動靜,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孔清身邊的石凳上坐下。
「這就對了……」
孔清笑眯眯的拿出了一枚金燦燦的圓形‘金幣’遞了過去。
「家令你跟的太緊的話,說不定三娘子反而覺得你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來,歇歇吧!」
「哼……某是那樣的人嗎?」
馬四喜哼了一聲,接過孔清手中的‘金幣’,熟門熟路的剝開,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幾下之後,又把腦袋湊了過來,小聲的說到。
「清微,你說三娘子會不會真的覺得我剛才站在門邊是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那是肯定的啊!」
孔清的嘴角微微翹起,用手捋著小女乃貓的毛,小女乃貓舒服的翻了個身。
「能夠聞聲而不動念者,其人不痴則慧,但問題是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都在不痴不慧之間啊!你覺得三娘子會覺得堵在門邊的你是痴呢,還是慧呢,還是不痴不慧呢?」
馬四喜吃著巧克力的動作瞬間就停了下來,過了一會,他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偏廳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新換了一身宮裝,面色紅潤的李秀寧邁步從門里走了出來,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二十娘和二十四娘兩只小狐狸。
一陣風吹過,一股薰衣草的香味從李秀寧的身上飄了出來。
唰!
馬四喜的身體反射性的就彈了起來。
但李秀寧只是微微的朝著他點了點頭之後,就扭頭看向了孔清。
「嗯,小清微你這次送來的禮物很不錯,我很喜歡。」
「三娘子這段時間以來思慮太過,以至于元氣虧損,精神不振……」
孔清從容的站了起來,對著李秀寧稽首行禮。「而水療和精油按摩可以放松心情,對于三娘子目前也算是對癥下藥了。」
「嗯,確實很有效……」
李秀寧用手撩了一下還帶著水氣的長發,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他們這次用的洗發水,沐浴膏……」
她扭頭看向站在她身邊的小狐狸二十娘。
「還有那個什麼來著?」
「護發素和精油。」二十娘在邊上弱弱的回答道。
「對,護發素和精油……」
說著,李秀寧又看向了孔清。
「這些東西應該是你從方仙道的那些人手中弄來的吧?你都給我拿一瓶過來!正好我過幾天又要跟我的幾個姐妹聚一聚……」
說著,李秀寧又扭頭看著二十娘她們。
「對了,到時候我會讓人去西市接你們過來……」
「諾!」
兩只搜索狐很乖巧的點頭答應。
「三娘子……」
孔清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那些洗發水和護發素還好說,但是那些精油據說都是用花瓣里提煉出來的,就算是數萬斤花瓣也未必能提煉一大瓶。」
「無所謂……」
李秀寧一擺手,霸氣的說道。
「需要多少錢,小清微你去跟四喜說!」
「其實他們也不缺錢……」
孔清又猶豫了一會之後,這才答應了下來。
「不過既然是三娘子需要,那貧道就算是去搶了他們的庫存,也會給三娘子辦到的。」
听到孔清的這句話之後,李秀寧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接著又有些不耐煩的用手撥了撥還沒有干的頭發。
「vilya!」
孔清抬起手,手指上的藍色寶石微微一閃。
一股柔和的氣流在李秀寧的身邊出現,卷起了她身後的黑色長發,上下的吹拂著,好像是一只溫柔的小手一樣,很快就將潮濕的頭發吹的干干爽爽的。
「想不到小清微你現在居然這麼厲害了……」
李秀寧用手模著自己烏黑亮麗的長發,一臉驚喜的說道。
「這就是築基入道之後的真修的手段嗎?」
「一點小小的手段而已……」
孔清非常謙和的彎了彎腰,對著李秀寧說道。
「算是貧道略微回報一點三娘子你的關愛。」
「哦呵呵……」
听到孔清的話之後,李秀寧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她伸手寵溺的拍了拍孔清的腦袋。
「這又是送水療,又是送洗發水和……那個什麼油,又是幫著我吹頭發,小清微你這是又有什麼事情要求我嗎?」
孔清默默地眨了眨眼!
原來在平陽公主的心里,自己就是這麼現實的人嗎?
明明貧道的人設是超凡月兌俗的玄門高士啊!
「哈哈哈……」
在看到孔清居然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愣神之後,李秀寧用手掩著嘴,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邊笑,她一邊又在孔清的腦袋上揉了揉。
「好吧,看在小清微這次這麼善解人意的份上,不管小清微你想要做什麼,我都幫你這個忙好不好。」
「其實……」
孔清默默地抬起頭。
「貧道這次說的事情是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只不過是擔心其他的地方龍蛇混雜,一旦走漏風聲的話就會打草驚蛇,所以才會找上三娘子你。」
「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看到孔清那一本正經的小臉,李秀寧差點再次笑場。
「好吧,那小清微你就說一說,究竟是什麼事情危害到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孔清上前了一步,將聲音壓低到只能讓平陽公主和馬四喜听到,連旁邊的搜索狐都听不到的程度,悄聲說道。
「貧道有著可靠的證據,證明法華宗已經和李子通勾結在了一起,試圖趁著秦王這次帶著杜伏威離開江南的時候,在江淮之地掀起叛亂,為李子通復國……」
「什麼?」
完全沒有想到孔清說出來的真的是一件這麼大的事情,頓時李秀寧都覺得有些吃驚。
「怎麼可能,法華宗一向恭順……」
「都是假象!」
孔清毫不猶豫的給法華宗下了定論。
「其實這些賊和尚們背地里一直做著想要左右朝政,建立地上佛國的夢,南北朝的時候他們差不多就達成了這個夢想,但是隨著身為老君苗裔的隴西李氏在當今聖人的帶領下撥亂反正之後,這幫賊和尚們就一直想要反攻倒算……」
「好了,小清微你不用說了!」
李秀寧一只手按著額頭,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
「你就直說吧,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太多了……首先這個事情會被貧道發現,是因為一個叫孔恪的人,他是遂州總管韋雲起府上的記室參軍……」
說著,孔清就繪聲繪色的給李秀寧講起了孔恪如何被人攝魂,然後第二天大張旗鼓的開始召集和尚尼姑進行懺悔,結果遂州進奏院的官員如何看著不對,通知了太史局,而自己又是如何經過了縝密的調查,反復的研判,最後在靖恭坊內將私自攝魂,擅設公堂的鬼魂和和尚給一舉抓獲的事情。
「那些偽裝神明的鬼魂跟和尚現在就關在太史局里,三娘子可以去問。」
「和尚隨便攝魂的確是該死,但這跟李子通有什麼關系?」
李秀寧有些不解的問道。
「那是因為孔恪被攝魂致死,其實是這些和尚們為了掩蓋法華宗的高僧軼凡和尚跟李子通在平康坊李端端的花樓相會,結果被孔恪無意中撞破之後,殺人滅口的行為。」
孔清繼續言之鑿鑿的說道。
「不相信的話,三娘子你也可以去查,孔恪被攝魂之前兩天,也就是九號的時候,李子通就是在李端端花樓天字三號的雅室之內,而當時孔恪也正好在李端端的花樓宴請兵部郎中匡孝嚴。」
「那你是怎麼查到這個的?」
李秀寧的眼楮眯了起來,像一只正打算進攻的貓科動物一樣。
「小清微你也去平康坊那個什麼端端的花樓了嗎?」
「那怎麼可能……」
在看到三娘子的眼神之後,孔清立刻挺直胸膛,一臉的義正詞嚴。
「貧道可是個正經人,怎麼可能去平康坊看小……貧道是打發一個西市叫鐵猴子的游俠去打听的,不相信的話三娘子你也可以去查……」
等等!
孔清默默地眨了眨眼!
這個場景怎麼這麼像是審訊渣男……
貧道這麼人品高尚的高士,為什麼要
「原來是這樣的嗎?」
又盯著看了一會,李秀寧確認孔清的確是理直氣壯之後,點了點頭,有些相信孔清的話了。
「而且我已經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孔清一臉嚴肅,毫不臉紅的把自己的推斷當成可靠的消息說了出來。
「就在秦王和杜伏威進長安的時候,法華宗就會送李子通離開長安,返回江淮作亂。」
李秀寧用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額頭。
「那麼小清微你來找我,是打算讓我怎麼做?去跟阿耶說,把李子通抓起來嗎……」
「那肯定不行,現在把他抓起來李子通肯定不會承認,所以我們還是得等他動手。」
孔清擺了擺手,地面上頓時直接升起了一個長方塊的凸起。
「假設這里就是長安城的話,那麼三娘子你覺得如果李子通要逃離長安去江淮,會走那條路?」
李秀寧毫不猶豫的用手一指。
「藍田!」
「沒錯,貧道也是這麼想的。」
孔清手指一勾,藍田所在的方位也從地上凸了起來,接著他又勾了兩下,在藍田旁邊還有兩個地方也跟著一起冒了出來。
「但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不妨假設李子通他們也有可能走這里……」
李秀寧看著地上的地圖,微微的點著頭。
「貧道想要三娘子做的事情,就是把這三個地方控制住,然後貧道這段時間會繼續追蹤軼凡和尚和李子通他們,等他們逃出長安之後,再一網打盡!」
「好!」
李秀寧又盤算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這個事情,我答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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