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正如聖人所言,現在的和尚們都是些狂妄悖逆,規自尊高,嗜欲無厭,親行劫掠,交通胡逆,意圖不軌的家伙,」
一個穿著紫袍的官員站在大雲經寺的廣場前,看著面前的一大堆光頭和尚,一臉不屑。
「看看你們大雲經寺,雖然號稱是法華門庭,眾善之地,結果寺內的和尚貪財者有之,者也有之,就是精勤練行以及守戒律者無之,平日里裝的道貌岸然,但一次沙汰就全都看出來了……」
結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听到這些光頭堆里冒出一句心不甘,情不願的聲音。
「你那完全就是找茬,算什麼沙汰!」
這句話一出口,頓時在場的這一大堆光頭的臉上都出現了心有戚戚的表情。
沒錯,這位傅令尹沙汰人的方法太離譜了……
本身違反戒律的就不說了,沒有違反戒律的和尚居然要求對經文的熟悉程度要能達到倒背如***確程度要能達到某頁某字。
普天之下,有幾個和尚能做到這種事情?
「爾等居然還敢說某在找茬?同樣的沙汰方式,為什麼這位慧賾和尚人家就通過沙汰了,而你們就全部沒有通過?」
紫袍人冷笑一聲,用手一指旁邊孤零零站著的一個和尚。
「說到底還是爾等自己不守戒律,做不到精勤練行,要是爾等都跟慧賾和尚一樣的話,那某今日難道能沙汰爾等一人嗎?」
說著,他一拂袖子,一臉不屑的說道。
「一幫或作奸犯科,或不思精勤的家伙,居然還敢反誣本官找你們的茬,可笑!」
他的這句話一出口,頓時讓在場的這些和尚們全都臉色鐵青。
不過因為形勢所逼,他們不敢對眼前的這個紫袍官員有什麼不禮貌的表示,只能一個個扭過頭,對著那個孤零零一個站著的和尚怒目而視。
那個孤零零站在原地,通過了沙汰的慧賾和尚感受著其他和尚的惡意視線,一臉懵逼。
站在紫袍人身側的孔清則是緊緊的抿著嘴,一臉嚴肅,目不斜視。
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無論多好笑都不會笑的。
「數十名僧人沙汰下來,最後居然只有一個真正的和尚,作奸犯科的卻比比皆是,可見爾等所謂的佛門積善之地,究竟是如何的藏污納垢……」
紫袍人看著下方這一大堆光頭,一揮袖子,正義凜然的說道。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站在紫袍官員下方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听著他那義正辭嚴的話,一臉無語的默默低下了頭,口中輕輕的念了一句佛號。
「南無妙光菩薩!」
沒辦法,這位已經修成了阿羅漢,堪稱八風不動的老和尚感覺自己要是再看一眼這個紫袍官員的話,他就忍不住拎起法器殺人了。
結果就在就在他剛剛低下頭的時候,那個紫袍人又來了一句。
「看看,你們法華宗的大德智曦和尚都為你們感覺到羞愧了……」
「噗……」
孔清在旁邊直接破功了!
沒辦法,真的忍不住了……
孔清相信,要不是現在是大庭廣眾之下,而且傅奕的身邊還帶著一大堆元從禁衛的話,相信這位阿羅漢絕對會被傅奕刺激的化身降魔金剛,一拳把他捶在地上。
「傅令尹說笑了……」
智曦和尚抬起頭,雙手合十,對著傅奕一臉誠懇的鞠了一躬。
要不是孔清有鑒定術的話,絕對不會想到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其實內心的怒氣值都已經快要爆表了。
「令尹激濁揚清,為我法華宗篩選出了真正的中堅,老僧實在是感激五內。今日要不是令尹,老僧都不知道這大雲經寺中,竟然還隱藏著慧賾和尚這樣的珍寶。」
傅奕低下頭,跟智曦和尚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了一會,這才有些不情不願的一拂袖,轉過頭哼了一聲。
「哼!」
智曦和尚的嘴角微微翹起,竟然真的對著傅奕微笑了一下。
「老僧不打誑語,確實對傅令尹十分感激……」
孔清在一邊默默的點頭。
沒錯,貧道也相信你很感激他,因為你現在就在感激他的八輩祖宗。
傅奕冷冷的看著智曦和尚,語氣平靜的說道。
「聖人有命,你法華宗在長安可以留一座寺院,其余盡廢,智曦和尚你可以把你想要留下的寺院名字告訴某,某也好早做安排。」
孔清又默默的點了點頭。
沒錯,傅奕的確是打算早作安排……
「法華宗既然如此看重這座寺院,一定藏匿了什麼,來人啊,給某挖地三尺,一定要把這些賊圖藏匿的東西找出來!」
「南無妙光菩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智曦和尚不愧是法華宗的阿羅漢,完全沒有被傅奕下的套給套住,而是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回答道。
「留下哪座寺廟的事情,但憑聖人及令尹決定,我法華上下無有怨言。」
「真的嗎?」
傅奕又低下頭,定定的看著智曦和尚。
「既然智曦大和尚你這麼說,那某就給你們留下這座大雲經寺了,其余的寺院,比如說法琳和尚的濟法寺……」
說到濟法寺的時候,傅奕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智曦和尚的表情。
「……就都得廢掉了!這樣也可以嗎?」
「老僧說了,此時但憑聖人及令尹決定。」
在傅奕的逼視之下,智曦老和尚卻始終雙手合十,表情安詳,仿佛他真的是毫不在意到底留下哪座寺院一樣。
「我法華上下無有怨言。」
過了一陣之後,傅奕再次從眼瞪眼的戰斗中敗下陣來,他扭過頭,對著那一幫禿頭和尚喝道。
「從此以後,整個長安只允許法華宗存在大雲經寺一座寺院,如慧賾和尚之類通過沙汰的僧人還可以繼續在大雲經寺內居住,官給衣食,其余的和尚……」
說著,傅奕對著旁邊的士兵們一揮手。
「全給某帶回去,跟莊嚴寺的和尚們看管在一起,登記造冊,然後著令還俗!」
「是!」
旁邊的元從禁衛們答應了一聲之後,直接圍了上來,押送著這些被沙汰下來的僧人,排成了一條長龍,從大雲經寺的寺門口走出。
等那些元從禁衛們帶著本來大雲經寺的和尚們離開之後,傅奕看著智曦和尚,冷笑了一聲。
「智曦和尚,慶幸你的度牒不是京兆地區發出來的吧!要不然的話……」
傅奕看著智曦和尚,一字一句的說道。
「今日本官就連你一起沙汰掉!」
「呵呵……」
智曦和尚雖然心中惱怒,但是臉上卻依然帶著慈善的笑容。
「老僧自覺精勤練行四個字還是算得上的,想來就算是傅令尹想要刁難也無可奈何!」
「是嗎?那某還真期待……」
傅奕颯然轉身,給智曦和尚丟下了一句話。
「智曦大和尚,等陛下什麼時候全面沙汰你們胡教的時候,某會親上天台,到時候希望你還可以這麼自信,哈哈哈哈……」
說著,傅奕瀟灑的甩袖就走,將一臉笑容的智曦和尚留在了原地。
孔清面帶微笑,深深的看了看智曦和尚,然後稽首行禮。
「那貧道也告辭了,智曦大和尚,後會有期。」
智曦和尚很禮貌的雙手合十,對著孔清鞠躬還禮。
「小檀越,請!」
孔清又轉過身,對著孤零零一個的慧賾和尚微微點頭,跟在傅奕的身後離開了大雲經寺。
幾分鐘以後,本來十分熱鬧的大雲經寺內就只剩下了智曦和尚跟慧賾和尚兩個人。
智曦老和尚轉過頭,看著宛如強盜路過的大雲經寺,長嘆一聲。
「唉……」
「上師?」
慧賾和尚向前一步,有些不安的對著智曦和尚躬身行禮。
「我等接下來該做什麼……」
「該如何,便如何。」
智曦和尚轉過身,對著整個大雲經寺內僅存的獨苗,唯一一個在沙汰中幸存下來的慧賾和尚,溫言安慰道。
「一切不過是因緣而生,因緣而滅,今日我法華宗的劫難,也不過是體現了空有二字,你聰明伶俐,問一答十,難道還看不出這一點嗎?」
「可是……」
慧賾和尚似乎還是有點緊張的樣子。
「好了!」
智曦和尚伸出手,輕輕的撫了撫慧賾和尚的頭頂。
「時間到了,去大殿給佛祖上香吧!」
「是!」
慧賾和尚還是有些迷糊,但還是很听話的答應了一聲之後,就朝著大雄寶殿走去。
在他的身影進入大雄寶殿之後,吉藏和尚從旁邊側殿的後面繞了出來,雙手合十,一臉歉疚的說道。
「智曦大和尚,對方來的太快,老僧沒有能將所有的法器都帶走,你最後啟出的那些大雲經寺的法器被太史局的道士給收走了。」
听到吉藏和尚的這句話之後,一抹厲芒從智曦和尚的眼中閃過,但等到他轉身看向吉藏和尚的時候,臉上已經再次變得和煦了起來。
「無妨!這也是我宗的劫數,能保留下其余的法器,老僧已經足感吉藏大和尚的恩德了。」
「不敢,不敢!」
吉藏和尚雙手合十,連連推辭。
「老僧現在滿心愧疚,哪里還能當的起智曦大和尚所說的恩德二字。」
說著,他上前一步,關切的問道。
「智曦大和尚,敢問接下來你何時離開長安,送法器回天台呢?」
「當然是越快越好!」
智曦和尚用錯愕的眼光看著吉藏和尚。
「吉藏大和尚莫非有什麼見教嗎?」
「不敢不敢!只是老僧得到消息,秦王今日被聖人召見,出宮之後就派出了天策衛封鎖了長安的門戶,明面上說是稽查盜匪,但實際上……」
吉藏和尚再次擺了擺手,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哦!」
智曦和尚沉吟了一下,然後看向了吉藏和尚。
「那以吉藏大和尚來看,老僧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