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時候,太湖的水面波瀾不驚,水天相接的地方白帆點點,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悠然。
忽然一陣風起,遠處的一線烏雲好像奔馬一樣,朝著太湖的方向奔馳了過來。
霎時間就看到這些湖面上的漁船立刻開始作鳥獸散,還能听到那些漁民們驚慌失措的喊聲。
「湖王出巡啦!」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鉛黑色的雲彩就布滿了天空,太湖的湖面上也已經沒有了一艘漁船的蹤影。
狂風吹過太湖的湖面,掀起了滾滾的波浪,接著喀喇一聲驚雷,大粒大粒的雨滴從天而降,在湖面上濺起了無數的漣漪。
一時間風雨晦冥,波濤陣陣,一陣一陣的怪聲從太湖的水面之下隱隱傳來。
未幾,從太湖的水面下方涌出了無數的龜鼉魚鱉,它們在水面上來回游動,激起了巨大的,好像是牆一樣的波浪,跟著這些波浪好像被凍結了一樣凝滯在水面上,就像是巨大的城牆;它們又拍打著太湖的水面,讓水面也變得堅硬起來,就好像是地面。
十幾分鐘以後,一座用水凝結出來的巨城就出現在了太湖的湖面上。
這座巨大的水城有三個門,城內還有著寬闊的街道,一隊一隊長著人身,但是腦袋奇形怪狀的水怪們手拿武器從水中浮出,站在街道的兩旁,好像是儀仗隊一樣。
接著就看到一隊蜃龍從東邊的方向游了過來,它們一個個口吐蜃氣,霎時間亭台樓閣,瓊宮珠殿,歌筵舞席,座榻裀褥之類的東西無中生有一般的就出現在了水城之中,甚至連田徑罍之類的器皿也都備齊了,每一件都顯得光華璀璨,好像是仙家用度。
等到一切都齊備之後,兩百多個水獸的嘴里餃著燈籠,載著全副武裝的甲士,簇擁著一個穿著紅衣赤冠的人從太湖的水中涌出,來到到了水城的門口。
水城中的水妖在看到這個紅衣人之後,全部在水面上直接拜倒。
「拜見太湖水君!」
「起來!」
紅衣人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樣子,隨意一擺手,讓那些水妖站起,接著問道。
「霅(zh )溪神與松江神什麼時候來?」
「啟稟水君,」
一只蜃龍恭敬地回答道。
「我家主上已經出發,馬上就到,而安流王因為宮中來了貴客,所以要更遲一點。」
就在這只蜃龍說話的時候,從霅溪的南河口處涌出了數百多條口吐火珠用來照明的神魚,夾著一百多全副武裝的甲士進入了太湖,在這些甲士的中間是一個穿著青衣黑冠,騎著一匹龍馬的老者。
「龍君……」
在看到水城面前的太湖水君的時候,老者急忙下馬,遠遠地對著太湖水君拱手行禮。
「昔日一別已有五紀矣,雖魚雁不絕,但笑言久曠,思龍君之盛德,不由得某衷腸惄然啊。」
太湖水君也舉起手,對著對方鞠躬還禮。
「孤心亦知此。」
兩個人客套過後,霅溪神抬頭問太湖水君說道。
「水君今日設宴,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
對于霅溪神的話,太湖水君並沒有回答,而是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
「賢弟稍等,容孤為你介紹一個人……他來了!」
話還沒有說完,霅溪神就听到從洞庭湖上傳來了一個清越的吟誦之聲。
「吉士懷真心。悟物思遠托。揚志玄雲際。流目矚岩石。」
隨著話音,一葉小舟頂著風雨,緩緩地劃過了洞庭湖的水面。在小舟的船頭上還站著一個身穿青色道袍,背著寶劍,長著三綹長髯,一派仙風道骨的道士。
在看到太湖水君的時候,這個道士掐著手,對著太湖水君稽首行禮。
「貧道來遲,累水君久候,失禮了!」
「哪里!」
太湖水君滿臉帶笑,對著這個道士點頭還禮。
「真人並無來遲,何須多禮。」
說著,太湖水君轉身對著霅溪神說道。
「賢弟,這位就是孤打算給你介紹的人,江淮老君觀的觀主,道門雙修派真人左游仙。」
「哦!」
听到太湖水君的話之後,霅溪神了然的點了點頭。
「左真人之名,某也是久仰了……」
「哪里!」
道士左游仙傾身還禮。
「尊神過譽了,些許微名,不足掛齒。」
「賢弟你有所不知,現在左真人已經是江淮軍輔公祏的國師,」
太湖水君認真的給霅溪神解釋道。
「孤這次舉辦大宴,就是為了……」
轟隆轟隆!
還沒有等太湖水君的話說完,就听到從松江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喧嘩的聲音,他們三人扭頭看去,正好看到一個穿著虎皮衣,額頭上扎著紅巾,穿著青色靴子,身材魁偉的巨人舉著一支巨大的蠟燭,帶著大隊人馬從松江的方向滾滾而來。
在這支隊伍的中間還有一輛瓖金嵌玉的敞篷馬車,在馬車上坐著一名紫衣朱冠,神態威嚴的老者,在老者對面還坐著一個穿著斗篷的人。
在看到這個紫衣朱冠的老者之後,太湖水君高興地說道。
「松江神安流王也到了,現在我們的人已經齊了。」
片刻之後,紫衣朱冠的松江神安流王帶著那個穿斗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對著太湖水君行禮。
「抱歉,某來遲了,不過某從水濱拉了範相國過來,應該可以稍微贖一點某的罪過吧!」
那個披著斗篷的人掀開斗篷,露出了一張清瘦的面孔,對著在場的人微微點頭。
「孤魂範蠡不請自來,唐突盛宴,失禮了。」
「哪里!」
太湖水君十分高興地上前拉住到了範蠡的手。
「孤早就听過神君之名,只是無緣得見,今日一見,足慰平生!來,各位請……」
一邊說,他一邊當先帶著範蠡走入了水城,在場的其他人略微客套了一下之後,也跟著他的腳步走了進來,分賓主落座。
酒宴才剛剛端上來,就看到一班拿著各種各樣樂器的女樂師從旁邊走近,在水城的側面坐下,一個身上帶著魚鱗的優伶好像是主持人一樣,高聲的說道。
「皤皤美女,喝《公無渡河歌》」
叮咚!
音樂響起,一個美艷的人魚從湖水的下面鑽了出來,扭動著身軀開始跳舞,縱聲高歌。
「濁波揚揚兮凝曉霧,公無渡河兮公竟渡。風號水激兮呼不聞,捉衣看入兮中流去……」
隨著歌聲,又從水下鑽出了數十個衣著十分客氣的蚌女,圍在這條人魚的周圍,開始晃動著自己的蚌殼伴舞,一時間肉光致致,粉臂與大腿起飛,場面十分香艷。
「本來孤還請了湘水之神和洞庭水君,不過他們似乎有事來不了……」
說著,太湖水君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豪氣的說道。
「不過好在這次吳地著名的神君範相國肯來,讓孤真是感覺到蓬蓽生輝啊!」
「哪里!」
範蠡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謙虛的說道。
「範蠡不過有涼德于吳,卻不想為人懷恩,立祠于江濆,春秋設祀,才得以躋身神道,末學後進,不勝惶恐,今日不請自來,幸得水君不棄,慚愧……」
「範相國太謙了!」
一邊的松江神安流王舉起了酒杯。
「相國深得民心,在吳地香火鼎盛,神力旺盛,就算是某執掌松江都有所不及啊。」
「是啊,是啊……」
霅溪神也跟著點頭。
「與相國一比,小神就捉襟見肘了。」
「……」
商業互吹了一陣之後,太湖水君終于在悠揚的樂聲中,將話題引上了正路。
「這次孤辦這場大宴,請霅溪神,松江神兩位賢弟,還有範相國這樣的神君前來,是為了一樁大事,想要跟幾位商量。」
「大事?」
在場的這些神明互相對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看著太湖水君。
「什麼大事,還請水君直言。」
太湖水君笑著擺了擺手。
「孤所言不夠詳盡,不如由左真人來說更加清楚一點。」
霅溪神,松江神和範蠡彼此對視一眼之後,同時把頭轉向了坐在一側的道士左游仙。
「幾位尊神……」
左游仙坐在坐席上,從容的舉起手,對著它們稽首行禮。
「以貧道所知,幾位尊神雖然是我江南之地的大神,但是香火似乎並不旺盛,不知是也不是?」
「然!」
說話的是性子最急的霅溪神。
「我霅溪途經不廣,若非沿途多是人文薈萃之地的話,恐怕香火更加凋敝,不要說跟春秋皆有大祭的範相國比,就是松江兄長我也比不上。」
「範相國自然香火旺盛……」
左游仙用手捻著自己的胡須,笑眯眯的說道。
「但是要說有多麼鼎盛,那也未必,最起碼整個江南恐怕有八成以上寺院的香火都遠遠地超過了範相國祠了吧?」
「左真人,有話直接說吧!」
範蠡的臉上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的香火不如那些和尚廟的事情被揭破而感到有所不快的樣子,依然是笑眯眯的說道。
「佛寺香火鼎盛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不要說我等小神,就是真人你的老君觀難道香火就能跟那些寺院相比嗎?」
「這個又不然……」
左游仙擺了擺手,臉上一派的雲淡風輕。
「香火對我道門原本就無用,但是對于諸位尊神就不同了,如果香火願力夠多的話,諸位尊神相比都能在此向前一步的吧?」
听到左游仙的話之後,範蠡一句話也沒有說,霅溪神在旁邊已經很自然的接口問道。
「那听你的意思,你是打算把你們道觀里的香火願力分給我們嗎?」
「這個當然自無不可!」
左游仙失笑出聲,對著霅溪神擺了擺手。
「不過就像你說的,我觀中的香火也沒有多少,就算是分給幾位諸神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說著,左游仙一探頭,用誘惑的聲音說道。
「幾位諸神的目標還是應該放的長遠一些才是……」
「長遠一些?」
松江神在一邊搭話了。
「左真人,你所謂的長遠一些,究竟是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