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年縣參旗軍的軍衙之內,駙馬都尉竇誕忙里偷閑,正躲在自己的值房之內泡茶自娛。
泡茶是今年才剛剛開始的流行項目,首先是從平陽公主李秀寧的府邸里傳出來的,據說平陽公主對這種清茶大力推崇,說飲茶可以清心,明目, 還有著滋潤肌膚等等之類的好處。而在平陽公主之後,秦王李世民也公開宣稱飲茶時香透齒頰,令人陶然忘歸……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在這兩個大唐一等一的權貴帶動之下,飲茶很快就成了貴族們交際之時的必備選項,雖然暫時還不能跟酒加五石散相提並論,但隱隱也有著後起之秀的架勢。
在這些茶中,最貴的自然是從平陽公主或者秦王的府邸里流傳出來的碧螺春, 大紅袍之類的珍品, 堪稱是有價無市,一般的貴族們等閑都得不到一星半點。
不過坊間有所傳聞,說在西市的某個洗頭房里似乎不定時的會有一些珍品茶葉出售拍賣,但因為該洗頭房只接待女子,而且是會員制,不是貴族名媛都不可能進得去,所以大部分人就算是知道這個渠道,也只能望洋興嘆。
所以很多貴族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從那些和尚廟里流出來的劣質茶葉。
當然,作為平陽公主的好姐妹襄陽公主李秀葒的駙馬都尉,竇誕現在喝的茶自然不可能是那些從和尚廟里賣出來的雜牌茶葉,而是如假包換的碧螺春。
這可是他今天早晨出門的事情,悄悄從自己娘子的梳妝盒里偷……拿出來的!
「好的,水沸了!」
一臉興奮的竇誕搓著手, 看著旁邊的小火爐上放著的茶壺冒出了白色的蒸汽之後,立刻伸手抓向了茶壺, 打算提水泡茶。
結果就在他才剛剛將茶壺拎起來,還沒來得及給茶壺注水的時候, 就听到大門處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嚇的他手一哆嗦,滾燙的水從茶壺里灑了出來,直接淋在了他的大腿上,燙的他差點嗷的一聲叫出來。
「何人敢驚擾……」
還沒有等竇誕的話說完,他值房的大門已經被一腳踹開,接著一個十分眼熟的女子穿著戎裝從外面走了進來。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穿著戎裝的女侍衛,以及一個穿著禁衛鎧甲,手中捧著一卷黃絹卷軸的男人。
「三……三娘子……」
手里還提著水壺的竇誕抬頭看著走進來的平陽公主,默默的將因為興致被人打斷之後涌起的一些粗鄙的詞匯都咽了回去。
「竇參旗,本宮此來為的是公事,不論私交!」
平陽公主一臉嚴肅,公事公辦的說道。
「現在正是上值的時候,竇參旗你關閉值房,拒不見客,究竟是有何要事?」
竇誕默默的眨了眨眼。
作為平陽公主的姐夫,他跟對方見面的次數比之一般人來說肯定是多出了不少。
但說真的,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表情的小姨子。
「三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某有哪里得罪了你嗎?」
听到竇誕的話之後,平陽公主李秀寧頓時感覺到一陣的無語。
我都說了現在是公事,不論私交,你這個家伙是听不懂人話的嗎?難怪二姐在聚會的時候直接吐槽你這個家伙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竇參旗!」
李秀寧在稱呼對方的時候,刻意的加強了一點語氣。
「聖人有旨,著本宮暫時節制十二衛軍,這是旨意和虎符!」
說著,她抬手給竇誕亮出了手中拿著的虎符,接著說道。
「也就是說,竇參旗你從現在開始暫時歸屬本宮管轄,明白了嗎?」
「啊……」
竇誕感覺到自己的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
「好端端的,聖人為什麼要讓三娘子你節制十二衛軍呢?那秦王呢,他的十二衛大將軍被聖人免掉了嗎?」
李秀寧默默的閉上了眼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行……
這傻貨是自己姐夫,自己得忍著點,不能動手打他!
「竇參旗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還不趕緊給本宮出去把參旗軍校尉以上的人員全都集合起來,本宮要親自訓話!」
「啊啊啊……」
被三娘子李秀寧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之後,竇誕拎著水壺,一臉狼狽的從值房里跑了出來,嘴里還在委屈的說道。
「某這就去,這就去,你那麼凶干什麼啊……」
李秀寧低下頭,用手默默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現在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麼自己的姐姐襄陽公主一直對小清微賊心不死了,要是換了她混上這麼一個夫君的話,真的是氣都能被氣死。
不過雖然竇誕表現拉跨,但做為長期駐扎在長安城的左右兩衛之一的參旗軍還是很精銳的。
一刻鐘之後,在軍衙執勤的那些校尉以上級別的參旗軍軍將們就已經匯聚在了大堂前的操場上,並且按照軍階大小整齊的排好了隊伍。
李秀寧穿著一身戎裝,帶著自己的女侍衛從竇誕的值房內走了出來,目光冷峻的從在場的這些軍將的身上掃過,然後一擺手。
「宣旨!」
「是!」
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甲士答應了一聲,隨後向前一步,手中展開了一個黃絹的卷軸,高聲的喊到。
「聖人有諭,參旗軍接旨!」
听到他的話之後,在場的這些參旗軍的軍將們雖然一個個臉上都帶著一些愕然的表情,但在三娘子一臉嚴肅的掃視了一圈之後,這些軍將們還是一個個的低下了頭,行禮如儀。
「參旗軍接旨!」
「武德六年七月十三。御侮折沖,朝寄尤切,任惟勛德,實佇親賢。平陽公主秀寧。爰始締構,廓清秦隴,茂績以彰,戡定朔邊,宜托月復心,委以重任,總攝戎機,望實惟允。賜虎符,令暫攝左右十二衛軍指揮之權,以安關中。」
听完這封李淵陛下的旨意之後,在場的這些參旗軍的軍將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好端端的,為什麼聖人要派平陽公主來暫攝左右十二衛的軍權?而且以安關中是什麼意思?據說現在地方不靖,難道說聖人是打算讓平陽公主帶十二衛剿匪?
不管他們怎麼想,但眼前的旨意和平陽公主手中的虎符不是假的,所以他們也只能一個個的低頭答應了下來。
「參旗軍遵旨!」
看到參旗軍的這些軍將答應下來之後,平陽公主緩緩的點了點頭,接著再次看向了參旗將軍竇誕,平靜的說道。
「竇參旗,本宮听說現在封鎖長安城和萬年道的任務是你們參旗軍做的,是也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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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誕眨了眨眼,臉色茫然,明顯是根本不知道這個事情。
「啊!這個事情……是我們參旗軍做的嗎?」
「怎麼……」
看到竇誕的這個表情,李秀寧瞬間就是一陣無語。
感情自己的姐夫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自己統領的參旗軍已經出發去封控整個長安城了啊!你這個參旗將軍到底是怎麼當的?
「竇參旗,你居然不知道這個事情嗎?」
「竇將軍……」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站在竇誕身後身後的都尉卻咳嗽了一聲,站了出來。
「您不記得了嗎?前幾天太子殿下說長安最近地面不靖,需要參旗軍封鎖長安城和萬年道,您當時不是答應下來了嗎?」
听到他的話之後,竇誕歪著頭想了想,依然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
「有這個事情嗎?」
「是啊!」
那個都尉抬頭看了平陽公主一眼,接著小聲的說道。
「某帶著太子派來的人去找您的時候,您不是正在小酌,當時您還說太子要干什麼,就讓他去干……還讓我們不要來打擾您,您都不記得了嗎?」
平陽公主已經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是第幾次無語了!
自己的姐姐襄陽公主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跟他一比,柴紹都能算是人中龍鳳了!
「算了,不要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
听不下去的三娘子直接揮手,打斷了竇誕和他身後的那個都尉的話。
「本宮問們,參旗軍出營封鎖長安可有皇命?可有萬年道的公文?可有兵部的調令和魚符?」
「這個……」
竇誕又一臉迷茫的看著平陽公主。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命令,那想來應該是……莫須有的吧!」
李秀寧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再次在心中給自己說了一遍。
這傻貨是自己姐夫,哪怕就是看在襄陽姐姐的份上,自己也不能動手打他!
接著,她又把目光看向了旁邊的那個都尉。
「既然竇參旗對此一無所知,那你知道嗎?」
「啟稟公主!」
那個都尉雙手一拱,對著平陽公主微微鞠躬,神色毫不恐慌。
「太子殿下已經將命令下到了政事堂,只是一時半會還沒有走完各部門的手續,所以具體的公文和魚符還得等兩天才能下發,但平靖地方刻不容緩,所以在竇將軍允許之後,屬下等確實依令而行了……」
「竇參旗什麼都不知道,但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啊……」
平陽公主看著這個都尉,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
「你能不能告訴本宮,你一個小小的都尉,是怎麼知道毗沙門哥哥已經把命令下到了政事堂,但是手續還沒有走完的。」
「因為某出身東宮,還曾經是太子殿下的親衛。」
說話的都尉一挺胸,自豪的說道。
「所以比起其他的同袍,多知道了一些事情……」
「哼!你抬毗沙門哥哥出來,是想要嚇唬本宮嗎?信不信本宮在這里處決了你,毗沙門哥哥也不敢把本宮怎麼樣?」
平陽公主看著這個都尉,冷哼了一聲。
「不過今天本宮就給毗沙門哥哥一個面子,放你一馬,再敢跟本宮胡言亂語的話,不要怪本宮軍法從事了!」
說著,平陽公主目光一轉,再次掃過在場的其余軍將。
「沒有皇命魚符,私自出營即是亂命,現在本宮決定,撤銷封鎖長安以及萬年道的命令,參旗軍全部回歸駐地。」
听到平陽公主的命令之後,那個出身太子親衛的都尉再次雙手一拱說話了。
「啟稟公主殿下,封鎖長安城和萬年道的命令是監國太子殿下的命令,所以在沒有太子殿下的命令之前,恕某等不能從命!」
听到他的話之後,李秀寧的眼楮瞬間眯縫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
「你說什麼?」
「某說……」
對面的那個都尉竟然真的再次給李秀寧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沒有太子殿下的命令,某等不會從命的!」
「是嗎?」
李秀寧秀氣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怒色,接著她看似隨意的拔出了自己的腰間的手槍,白女敕的小手輕描淡寫的喀啦一聲推開保險,嘴里又重復了一遍,
「本宮得聖人旨意和虎符,節制十二衛軍,你敢違抗本宮的命令就是違抗軍令!現在本宮再問你一句,本宮要撤銷參旗軍封鎖長安和萬年道的命令,你遵是不遵?」
這個都尉看著發怒的李秀寧,臉上帶著驚慌的神色,但是他咬了咬牙之後,還是接著說道。
「某說過了,沒有……」
砰!
一身輕響之後,這個都尉的身體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驚恐的神色永遠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臨陣之時,抗命者死!」
平陽公主輕輕的吹了吹槍口的硝煙,好看的鳳目淡淡的一掃。
「除了這個家伙之外,你們還有要抗命的嗎?」
在三娘子威嚴的雙目之下,所有參旗軍的軍將全都不由自主的半跪了下來,一手撫胸。
「謹遵平陽公主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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