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裝的楊文干坐在慶州城內總管府的大廳內,一手扶額,眉頭緊鎖。
本來按照他的預計,自己應該是用一到兩天的時間內收集到足夠的糧草,然後迅速出兵,趕在大唐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兵圍仁智宮,救出建成太子,逼迫李淵傳位,然後以新君的名義號令左右十二衛,底定長安,最後傳檄天下,宣布秦王為叛軍……
但沒有想到事情從一開始就出現了紕漏!
先是派出去在附近收集糧草的隊伍忙活了好幾天,都沒有收集到足夠的糧草。接著在他已經等不及,打算直接出兵仁智宮的時候,又傳來了長安道和萬年道的參旗軍和鼓旗軍已經集結完畢,在平陽公主的帶領下出發的消息……
搞得他苦心積慮想出來的完美計劃還沒有開始就胎死月復中!
眼前自己精忠報國的路被堵死了之後,他又迫不得已想到了一條後路,那就是聯絡突厥南下,挾突厥以自重,進則威懾關中,退也可以撤往突厥,當另一個定揚可汗。
結果前前後後自己派了好幾撥人北上去聯絡突厥人,卻都如石沉大海一般。現在平陽公主都已經帶著府兵殺到城下了,自己還沒有跟那些突厥人聯系上。
這幫該死的突厥人,做事情也太拖拉了!
「楊兄……」
宇文穎站在楊文干的對面,小心翼翼的說道。
「要不咱們還是降了吧,到時候愚弟在聖人的面前幫你說說話,就說你是因為太子被囚,所以一時意氣,說了一些不合適的話,其實你沒有真的想要謀逆……」
砰!
楊文干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厲聲喝道。
「仲良你在胡說什麼,某既然說了要清君側的話,那李淵豈能容我,現在投降與死何異。」
「可是……」
看到楊文干暴怒之後,宇文穎頓時就被嚇的一哆嗦。
「楊兄,現在城下的人數起碼是慶州駐軍的兩倍,而且平陽公主用兵如神,你肯定是打不贏的。」
「打不贏也得打!」
楊文干咬牙切齒的說道。
「無論如何,某都必須……」
還沒有等楊文干把話說完,就听到從大廳的外面傳來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以及嘈雜的腳步聲,接著他們兩個就看到一個全副武裝的年輕人,帶著一隊甲士從大堂的門外沖了進來。
楊文干的目光一掃,發現進來的這個人居然是他在慶州軍中的心月復。
「丁德周,某不是讓你帶著隊伍去城頭防御的嗎……」
他一拍桌子,聲色俱厲的對著隊伍領頭的一個年輕人喊到。
「你無視某的將令,還帶著甲士闖進某的府邸,這是想要造反嗎?」
「楊文干!」
年輕人舉起了手中的刀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似乎造反的人是你才對吧,我慶州軍上下都是大唐忠臣,怎麼可能听從你這個叛賊的命令,之前跟你虛與委蛇不過是听從了宇文天使的命令而已。」
說著,年輕人又看向了宇文穎。
「宇文天使,你快過來吧,現在某等已經控制了整個慶州,不用您在這里親身犯險,吸引楊文干的注意了……」
「什麼?」
年輕人的話音未落,楊文干已經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隔著幾案一把揪住了宇文穎的衣服,接著唰的一聲就把旁邊牆上的直刀給抽了出來。
「仲良,某以誠待你,居然敢背叛我……」
「楊兄……」
一臉迷茫的宇文穎看著眼前楊文干那扭曲的臉,感覺到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轉。
「咱們有話好商量,你先把刀放下。」
「你居然還想讓某放下武器,任你宰割?」
楊文干的臉上掠過了一抹猙獰的神態,手中的直刀一揮,朝著宇文穎的身上就刺了下去。
「想殺我,你先去死吧……」
當!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听一聲脆響,宇文穎刺出的直刃劍被趕上來的丁德周一刀蕩開,沒有捅在宇文穎的肚子上,而是順著他的大腿劃了過去,給他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
「啊!」
宇文穎一聲慘叫之後,腳下一軟,身體就側翻倒地了。
當當當……
楊文干手握直刃,連續跟丁德周對了數劍之後,這才發現對方帶來的那些甲士們也已經殺散了大廳中自己的侍衛,圍攏了上來。
「給某上,抓住他!」
在丁德周的命令之下,這些甲士們瞬間一擁而上,將楊文干壓倒在地,直接捆了起來。
「宇文天使……」
丁德周看到楊文干已經被捉拿之後,扭頭走到了還在地上申吟呼痛的宇文穎的身邊。
「現在楊文干已經成擒,接下來還請天使出面與平陽公主交涉,保全吾等性命。」
「你說什麼?」
宇文穎有些迷茫的看向了丁德周。
「某有些不明白……」
「丁德周!」
下一刻,就听從門外傳來了一個說話的聲音,接著換了一身勁裝的張亮邁步走了進來,對著丁德周擺了擺手。
「你先帶人去清理總管府里的那些楊文干的親信,容某跟宇文天使說兩句。」
「是!」
丁德周叉手行禮,答應了下來,隨即帶著自己手下的甲士從大廳的後門沖了出去。
「宇文司農……」
張亮走到了宇文穎的身邊,低頭看了看他的傷勢,然後蹲體,抄起宇文穎的袍子,就著被楊文干一刀劃傷的地方,撕拉一聲撕下一大快。
「你夏縣故人托某向你問好!」
「夏縣故人?」
听到這句話之後,宇文穎頓時就有些張口結舌。
「你……你竟然是……」
「噓!」
張亮豎起食指,在嘴邊比一個不要說話手勢,接著一只手推起了宇文穎的腿。
「宇文司農,你用手托著點……對!就是這樣……」
等宇文穎有些笨拙的用手托著自己的傷腿之後,張亮十分利落的開始用宇文穎撕下來的衣服給他包扎起了腿部的傷勢。
「這麼說……」
隨著腿上疼痛的減輕,宇文穎的智商又再次佔領了高地。
「慶州的這些事情都是你們搞出來的了?」
听到宇文穎的話之後,張亮似笑非笑的看了宇文穎一眼,嘴角微揚,金芒隱現。
「宇文司農,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楊文干之所以造反,難道不是因為你把李淵陛下準備犧牲掉他來保全太子,讓他做第二個可達志的事情透漏給了他嗎?」
「不錯!」
一邊被五花大綁的楊文干此時也瞪著一雙眼楮,惡狠狠的看著宇文穎。
「明明是你攛掇我造反的,結果你卻兩面三刀……」
「什麼,是某……」
宇文穎一臉迷茫,只感覺本來有些眉目的腦子又變得亂成了一片。
難道說……
真的是某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策反了楊文干嗎?
「至于某等為什麼在這里……」
張亮雙手用力,給楊文干腿上的傷口打了最後一個結。
「告訴宇文司農你也無妨,某等是奉命前來刺探楊文干有沒有貪污軍餉,私下朝著突厥走私武器之類的罪名的,結果正好踫到他造反,于是為了自保,就不得不做點事情了。」
听到張亮的話之後,不管是宇文穎還是一邊的楊文干都點了點頭,毫無爭議的接受了這個解釋。
「不過呢……」
張亮又張開嘴,用那種特殊的語氣說道。
「宇文司農你也知道,聖人的疑心重,要是讓他知道慶州這邊居然還有某等的話,難免他會不會多想,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宇文司農你在夏縣的時候給人留下的印象也很好,所以你的那位故人就讓某等把這份功勞讓給你……」
「把功勞讓給我……」
听到張亮的話之後,宇文穎頓時長大了嘴巴,有些吃驚的反問了一句。
「為什麼?」
「首先呢,自然是你現在需要這份功勞……」
張亮拍了拍雙手,示意宇文穎將已經止血的腿放下。
「畢竟宇文司農你也清楚,聖人讓你來慶州,是為了讓你騙楊文干去仁智宮給建成太子頂罪的,結果你來了一圈,楊文干就造反了,這個事情往小了說是你辜負聖恩,往大里說就是你居心叵測,反正不管是什麼原因,你都罪無可赦就是了。」
宇文穎又張了張嘴,感覺有些結巴。
「這個……那個……」
「其次呢,你的那位故人也知道你來之前的時候,齊王元吉給你交代了一些什麼。」
張亮的臉上露出了萬事盡在掌握的表情,沉聲說道。
「如果在這個時候,這個事情暴露出去,那你覺得聖人會給你一個怎麼樣的下場?」
听到他的話之後,宇文穎頓時身體就是一軟,額頭見汗。
「哈哈哈……」
一邊的楊文干忽然大笑了起來。
「原來仲良你誆騙某造反,是奉了齊王的命令啊,你等著,等某被押解到仁智宮見駕的時候,一定一五一十都給你抖摟出來。」
張亮回過頭,有些嘲弄的看了楊文干一眼,接著低頭用柔和的語氣對宇文穎說。
「明白了嗎?宇文司農,你現在已經進一步是萬丈懸崖,退一步是龍潭虎穴,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救你,而且你還很走運,因為這個人願意看在昔日夏縣的情分之上救你!」
听到張亮的話之後,宇文穎咬了咬牙,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好!某答應了,你說吧,某的那位故人到底要某怎麼做?」
「很簡單!」
張亮俯,雙手把宇文穎扶了起來。
「就是把責任推卸出去,比如說……」
張亮側過頭,看了旁邊的楊文干一眼。
「造反到底是什麼原因?是楊文干跟太子早就決定造反,現在被爾朱煥和喬公山等人揭破,迫不得已先發制人呢;還是因為宇文司農你被齊王指示,過來說了不該說的話之後,被楊文干察覺,然後促使他造反了呢?」
說著,張亮從地上撿起楊文干掉落的直刃劍,塞進了宇文穎的手中。
「宇文司農,現在到了你做選擇的時候了!」
……
十幾分鐘以後,在雲中城的孔清看著封神榜里再次偷渡進來的一個鬼魂,一臉的迷茫。
「封神榜大爺,是不是您的標準降低了,怎麼楊文干這種貨色都能上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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