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陛下這次召開的家宴還沒有真正開始,齊王李元吉就因為詆毀自己的大姐臨海公主清白的問題,被李淵陛下當庭斥責,並直接趕回了齊王府,還勒令他三個月都不能出府一步。
這一手宛如殺雞儆猴,導致其余的那些女兒女婿們全都噤若寒蟬,一臉恭敬。
李建成為了維持自己好兄長的人設,還特意的站出來替李元吉講了情,結果還被李淵陛下以‘三郎是你的弟弟,難道臨海就不是你的姐姐,你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元吉詆毀自己的親姐姐而默不作聲’為由給呵斥了一頓。
最後,在李淵陛下對裴律師和臨海公主都溫言撫慰之後,這場家宴終于開始了。
不能不說,在孔清這只小蝴蝶的翅膀在不經意間的隨便忽悠了幾下之後,現在大唐權貴的飲食方式也有了一些潛移默化的轉變,在之前炖煮炙烤為主的菜色中也加了一定量的炸和炒的菜肴。
好吃不好吃的另說,但選擇確實是多了!
「三娘子,你來試試這個羊肉!」
在宴席開始之後,柴紹就一直表現的小意殷勤,一派暖男作風。
「這是某從隴右之地專門挑選帶回來的,毫無羶氣,而且肉質細女敕,只要稍微炙烤一下,撒一些鹽,就稱得上絕世美味。」
「多謝郎君!」
在這些公主和駙馬的面前,平陽公主並沒有駁斥柴紹,讓他當眾下不來台,而且對于他推薦的菜肴也會嘗試著夾一兩筷子,還禮貌的點頭淺笑。
如果不看倆個人之間毫無接觸眼神的話,他們兩個倒還真有幾分相敬如賓的味道。
柴紹自己也不是傻子,努力的半個多時辰之後,終于還是悲哀的發現自己現在跟妻子的距離看似接近,實際上卻變得更加的遙遠了。
酒過三巡之後,在一次秦王李世民更衣入廁的時候,柴紹也起身告罪,隨後追著對方的身影一起離開了臨湖殿。
坐在上首的李建成看著柴紹和李世民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一抹譏諷的表情。
「殿下!」
在前往更衣室的時候,柴紹雙手抱拳,對著李世民躬身行禮,一臉懇切的說道。
「某有一事相求,還請殿下助我!」
「嗣昌!」
看到柴紹的動作之後,李世民急忙伸出雙手,將他攙扶了起來。
「咱們乃是總角之交,情同手足,你有什麼事情盡管直說,孤能幫你的一定會幫!」
「是這樣的……」
柴紹猶豫了一下,隨後對李世民說道。
「秦王你也知道,因為當初舉事時候的誤會,所以現在三娘子還在生某的氣,以至于很多的謠言她也不去澄清分辨,但這種事情畢竟有損三娘子的清譽,也影響我們夫妻的感情……」
听到這里,李世民就已經完全了然了對方的意思,但他還是裝著一臉懵懂的樣子,听對方繼續說了下去。
「就比如說清都觀的那個清微……當然!某並不是說三娘子跟清微到底如何。畢竟……」
說到這里,柴紹停下了腳步,擺手示意那兩個引路的宮女退開,然後才接著對李世民說道。
「某一直派人從自己的府邸里眺望三娘子的府邸……」
听到這里,李世民的心頓時猛烈的跳了一下,但緊接著他就听到柴紹說。
「但並沒有發現清微夜宿三娘子府邸之類的事情,可見這個謠言確實是無稽之談,就跟齊王元吉剛才說臨海公主和清微的事情是一樣的。」
「這個確實!」
李世民舉起手,模了模自己的胸膛,接著說道。
「臨海姐姐從小就老實,而且去清都觀上香求子的其實不是臨海姐姐,而是裴律師,所以臨海姐姐和清微之間的確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他們之間甚至都沒見過幾次……」
「正是如此,不過……」
柴紹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
「某昨日與那個清微在宮門前有過一面之緣,然後某這才發現當年記憶中的那個小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年輕後生了,而且……」
柴紹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
「秦王殿下,不是某背後說人是非,但那個清微確實長得太英俊了,就像當年登徒子說宋玉的話一樣,這樣英俊的人就不應該讓他留在長安,不然總是會出現這種謠言的,而且聖人給了他出入宮禁的權限這個事情也不應該。」
「這個確實很難辦……」
李世民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嗣昌你畢竟是剛剛回到長安,所以還不太了解,其實清微現在已經是太史局的中流砥柱,若隨便搬動他的話,恐怕會讓清平的局面毀于一旦!」
「這個某知道!」
柴紹默默的咬了咬牙,臉上出現了無奈的神情。
「昨天聖人跟某說過了,既然清微不好動的話,那能不能請秦王跟聖人轉圜一下,讓某暫時不出鎮慶州,也能讓謠言不攻自破。」
「這個恐怕也不好辦!」
李世民又一臉為難的搖了搖頭。
「這次突厥南下的事情阿耶十分重視,不僅東面派出張瑾做方面總管,還特意讓嗣昌你全面負責北面的安危,如果你不去的話,阿耶恐怕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放心的人頂上去。」
「那這樣行不行……」
柴紹咬了咬牙,再一次的退而求其次。
「清微的位置動不了,某的位置也動不了,那能不能把三娘子活動一下,讓她也去慶州,實在不行的話去延州也可以,這總行了吧!」
「這個確實可以!」
听到柴紹的這句話之後,李世民微微的點了點頭。
「不過去慶州是不太可能,最近可能就是延州或者鄜州了,這樣吧,孤先征求一下阿耶的意思,然後再幫嗣昌你辦這個事情,怎麼樣?」
「多謝!」
听到李世民的話,柴紹頓時一臉激動的雙手抱拳,躬身行禮。
「這個事情某就全部拜托秦王殿下你了,翌日我夫妻如果能重歸于好的話,一定不會忘記了秦王殿下你的大恩大德。」
李世民一臉尷尬的用手模了模自己的鼻子,伸手將對方攙扶了起來。
「嗣昌你客氣了,咱們是總角之交,情同兄弟……」
……
等到這場氣氛完全跟活潑稱不上任何關系的家宴結束之後,在場的這些公主和駙馬都尉拜謝了李淵陛下的賜宴,隨後紛紛離場。
柴紹看著婉拒了自己的平陽公主上了馬四喜準備的輕車,消失在夜幕中之後,不禁長嘆了一聲,轉身就打算找人把自己的坐騎帶過來,騎馬回家的時候,忽然听到從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嗣昌,孤看你跟三娘子的關系似乎還是不太好啊!」
柴紹扭過頭,才發現背後居然站著有些熟悉,又有一些陌生的太子李建成。
說對方熟悉,是因為太子李建成跟他柴紹也算是一起從小長大,彼此之間自然十分了解;而說對方陌生,則是因為對方現在那有些灰白色的頭發,以及增加了不少皺紋的臉龐,都跟柴紹之前的印象大相徑庭,畢竟之前的李建成可是一個十分注重儀表的人。
「見過太子殿下!」
「免了!」
李建成一臉輕松的抬起手,將柴紹扶了起來。
「什麼太子殿下不太子殿下的,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阿耶就嫌棄孤愚鈍,直接把太子這個位置給換人了!」
「……」
對于李建成的這句話,柴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似乎李建成也沒有在意柴紹的回答,而是伸手朝著外皇城往東宮的方向指了指。
「你我正好順路,不若嗣昌你陪孤一起走一段,我們也好聊聊天如何!」
「是!」
對于太子的邀請,柴紹自然不能拒絕。
看到柴紹答應下來之後,李建成一轉身,自顧自的就沿著內皇城與外皇城的宮牆,朝著東宮的方向走了過去。
站在李建成身後的柴紹看著他走進黑暗中的背影,只覺得眼前一花,好像對方就這麼消失了。
「嗣昌!」
李建成停下腳步,扭頭朝著柴紹喊了一聲。
「快一點……」
「是!」
柴紹又答應了一聲,然後疾走兩步,跟在了李建成的身後。
一陣冷風吹來,讓他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嗣昌啊!」
李建成似乎對于周圍的冷風一無所覺,他一邊向前走,一邊幽然的說道。
「你昨天找了阿耶,今天找了二郎,然後你有沒有發現其實他們兩個說的都是一碼事,全是告訴你那個清微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重要,如何如何不能輕動的事情……」
柴紹默默的回想了一下,發現事情的確如此。
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種毫無城府的人,于是僅僅是默然不語,並沒有直接附和。
「其實他們說的對也不對……」
李建成其實也並不在意柴紹究竟有沒有附和自己,而是繼續幽幽的說道。
「的確!那個清微很厲害,屬于道門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修行數年的時間就成了飛天遁地的神仙中人,就算是二郎那種目高于頂的家伙,都不得不承認對方是謫仙人。但是……」
說到這里,李建成的說話語氣瞬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
「我大唐是不是就真的只能依靠他清微呢?當年大隋也曾經讓佛門執掌過太史局,難道那個時候天下的黎民百姓就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了嗎?」
柴紹繼續回想了一下自己小時候的情況,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別的不說,起碼妖魔這塊確實比現在要猖獗的多,而且很多有官身,受龍氣保護的官吏甚至都不能幸免。
此時,李建成似乎也發現了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對勁。
「孤的意思是說現在大唐修行者這麼多,未必需要一個清微……算了,魏征寫的東西太長了,孤有點記不住,總之呢!」
李建成轉過頭,伸出一只帶著冷意的手,按在了他的肩頭。
「嗣昌,孤可以明白的告訴你,現在整個朝堂上下,除了孤之外,沒有人會支持你把清微那個妖道趕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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