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巡撫劉藻造反了!
不僅攻破了武昌,更是殲滅了駐扎在武昌的三萬漢軍,消息傳開,好似驚雷一般將神京震得顫了三顫,所有人都明白,大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湖廣的陷落意味著朝廷失去了糧倉,意味著中原的戰事將朝著對朝廷不利的方向發展,就連江浙也陷入了危局。
眼下的局勢,叫內閣有些坐蠟。
這打亂了他們之前的計劃,以為靠著賈琦打下來的優勢,就算出現反復,也不會給平叛大軍造成太大的困難,然而結果卻是如此的殘酷,劉藻的反叛導致整個南疆淪陷,特別是湖廣,連接著四川、江西和江南,更別說,當初為了平定白蓮教叛亂,江西的兵馬幾乎被抽調一空,平定江南後,這些人馬又在馮泰的率領下北上河南,江西兵力空虛,一旦劉藻部叛軍向東攻打江西,那點巡防營根本抵擋不住叛軍,很可能會讓叛軍直接殺奔進入浙江的境內。
內閣首輔吳邦佐連夜召開了內閣會議並發了大火,整個內閣和六部立時運轉起來,一道道命令發布出去,誓要挽回危局。
八百里加急將劉藻造反並領兵攻進湖廣的消息傳遞給各省,特別是江浙等地,另外如賈琦所想,兵部給趙志遠遞去了八百里加急軍令,命他暫停清繳浙江的匪患,立刻領兵進入江西,穩定江西局勢的同時,就地招募青壯,編練兵馬,吳邦佐大筆一揮,直接允許趙志遠擴軍十萬,並且讓他可以視情況就地征集糧草。
此舉立刻招來了李守中等人的反對,然而吳邦佐已經顧不得這些了,直接指著李守中的鼻子問道,如果因為糧草的原因,大軍戰敗,江西淪陷,你李守中能否擔得起這個責任!
一句話懟得李守中啞口無言。
處理好南方的事情,吳邦佐又把目光放到了神京,他的話說的不錯,無論如何,天子腳下,神京不能亂,此刻的神京已經禁不住任何大的動蕩了,穩定糧價物價成為了當務之急,直接以內閣的名義行文,並全城張貼告示,嚴厲打擊黑心商人,一經發現,立刻抓捕下獄,所有貨物充公。
然而,令人尋味的便是,這個黑心商人如何定義,告示上並沒有說,也就是告訴這些商人以及他們背後的各大利益集團,不要搞事情,只要內閣覺得看你不爽,你就有罪。
正當神京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薊縣又傳來了消息,開戰了。
二月五日,捷報傳來,雙方在石門鎮展開大戰,鎮國公牛繼宗和濟寧伯鄧彬趁著韃靼援兵立足未穩之時果斷發起攻擊,一戰斬獲兩萬首級,打的韃靼人連連後退,將整個戰線推到了遵化附近。
消息傳回神京,滿城振奮,內閣幾位也放下心來,然而,很快就有人給他們添堵了,同時也是利益集團對內閣的一次試探出手。
一夜之間,糧價暴漲到了一兩六百錢一石,午後,更是飆升至二兩銀子一石,還是限量出售,這直接引起了恐慌,然而,他們沒想到的便是,內閣根本沒打算和他們過招,步軍營直接查抄了所有漲價的糧店,伙計和掌櫃的也沒有押入大牢,而是直接送到菜市口砍了頭,百姓們紛紛歡呼。
內閣的雷霆手段並沒有讓這些人收手,反而迎來了更加瘋狂的報復,二月七日,所有東西都開始瘋狂的漲價,查封一家,又有一家,砍了一家店鋪掌櫃和伙計,所有物品價格立時翻倍,最後直接罷市關門。
簡直喪心病狂!
這讓內閣直接坐蠟了。
一時間,神京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朝堂上也陷入了一種壓抑的詭異氛圍之中,二月九日,也就是罷市的第二日,戶部、禮部和工部,共有十一位五品、六品的官員遭到罷免,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內閣對那些利益集團的反擊。
不等對方發飆,又接連罷免了一位吏部郎中、一位戶部主事和兩位通政使司主事,內閣如此雷霆手段將所有人都震懵了。
之後每隔一天就有一位郎中和三名主事遭到罷官,同時六部之中也展開了清查,接連數位官員下獄,東廠從他們家中搜出的銀子便有三四十萬,更叫所有人氣憤的是,從這些人家的莊園中搜出大批糧食,有消息說,查獲了二十余萬石糧食,這直接讓神京城炸了鍋,百姓們群情激憤,要求朝廷嚴懲貪官污吏,查抄他們的家產,所有官員都過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內閣與東廠盯上,明白緣由的他們,立刻給身後的利益集團施壓,讓他們不要與內閣作對,抓緊恢復市場的買賣,並且讓他們以降價的方式給內閣服軟道歉。
官場形勢錯綜復雜,最終獲勝的還是得到軍方支持的內閣,二月十二日,所有店鋪照常營業,所有買賣全部降價,力度之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內閣也沒有在強硬下去,東廠緹騎也不再四處探查百官。
就在這期間,漢軍與韃靼人在石門鎮又爆發了一場數十萬人規模的大戰,三天三夜的鏖戰,最終漢軍憑借著積攢了數日未發射的炮彈,一舉打崩了韃靼人,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斬殺十余萬韃靼人,然而,軍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大多數是韃靼平民,只有一小部分是韃靼精騎,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韃靼人開始用普通人的性命來消耗漢軍的精銳,此戰漢軍近三萬傷亡。
消息傳回神京,滿城轟動,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為了應對韃靼人的陰謀,內閣一邊催促兵庫司打造彈藥,一面又從禁軍抽調了三萬精銳配合之前征召的十萬青壯開赴薊縣戰場,另外又重新招募了十萬青壯,做著最壞的打算。
十二日午後,南下曲阜的大軍傳來了好消息,大軍以雷霆之勢攻破了曲阜,從曲阜及周邊的孔家莊園起獲了糧食近兩百萬石,金銀珠寶無數,據跟著前去的內務府總管估算,整個孔家的財物變現後,可得白銀兩千余萬兩。
然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壞消息,按李彥敬的意思,只劫掠錢糧,不傷害人命,只是可惜,面對裝扮成韃靼人的漢軍,衍聖公竟然腿軟了,再加上孔府內奢華的生活,直接激起了軍卒的殺心,在軍將有意無意的放縱之下,直接造成了血案,好在孔府的家廟沒有遭到打砸,否則真就沒法交代了。
「哎,沒想到啊!」
吳邦佐苦笑搖搖頭。
「自己骨頭軟,怨不得別人。」
李彥敬冷然道︰「南宗不是一直希望朝廷認可他們才是主脈麼。」
此言一出,吳邦佐心頭一震,被他的決然給驚住了。
「首輔!」
辦公房外傳來了稟報聲,吳邦佐回頭,「進來。」
話音一落,一個小黃門走了進來,迅速掃視屋內一圈,稟報道︰「林家在南城和北城發放錢糧,每戶兩斗糙米,一百錢。」
「林家?」
「就是良鄉縣主本家。」
那小黃門忙解釋道︰「今兒是縣主壽誕,林家施錢糧為縣主納福。」
吳邦佐點點頭,「知道了,告訴戴總管,有什麼消息立刻傳來。」
小黃門躬身退出去,關上了門,等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李彥敬忽然說道︰「那個被賀唯鳴親自舉薦為順天府丞的林恆就是林家子弟吧?」
吳邦佐長長出了口氣,目光復雜地望著窗外,半晌,又听李彥敬說道︰「那個孩子快要死了。」
「」
吳邦佐一怔,猛然想起這兩日的傳聞,嫁到賈家的廢太子女兒病重臥床不起,快要不行了,呵呵,過年期間還進宮,這才幾日就不行了,他明白,如果不是因為過幾日便是賈琦大婚的日子,怕不吉利,晦氣,秦氏早就死了。
這時,李彥敬又道︰「那孩子嫁到賈家五六年了,就算被牽連進南安郡王的事情,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我懷疑賈家是察覺到了什麼,急于和廢太子一脈做個了斷。」
吳邦佐沉默了,賈敬、賈赦兄弟倆當年是廢太子心月復左膀右臂,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讓廢太子的女兒嫁入賈家,按理說,不應該牽連到她的身上,又想到這兩日傳來的戰報,急問道︰「你是說,劉瑞可能會登基,另立偽朝與朝廷抗衡?」
「有這個可能,劉藻攻下湖廣後,叛軍就有了湖廣這個糧倉,他們就有了與朝廷抗衡的底氣,相反,朝廷的大軍被韃靼人拖在了薊縣。劉瑞是廢太子親子,當年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再加上太康十三年之後,都是廢太子代替聖人南下賑災撫民,還是有不少老人記著廢太子恩德,法理上站著優勢,只要朝廷的兵馬不能迅速擊敗他們,這場皇權的爭奪,咱們就已經輸了。」
說到這,李彥敬微微嘆道︰「北方受災,江浙又在劉藻叛軍兵鋒之下,咱們其實已經輸了一半了。」
吳邦佐暗暗贊同,他沉吟一下便問道︰「軍侯以為咱們該如何應對?」
李彥敬瞥了一眼吳邦佐,淡淡一笑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用一個字來解決,‘拖!’」
吳邦佐一怔,他忽然恍然大悟,接著又搖了搖頭,「其實還是要看軍方在薊縣的大戰中的傷亡,另外還有賈家,只是,這樣一來就苦了百姓。」
說到這,停了一下,「或許,為了大漢江山社稷,朝廷可以和義忠郡王議和。」
「議和?」
李彥敬警惕地看了吳邦佐一眼,不悅道︰「怎麼議和?劉瑞會甘心放棄到手的皇位?還是說,當今讓位給他?就算軍方不得已放棄對當今的支持,重新保持中立的態度,賈琦呢?他會願意?劉瑞會放過賈家?不說秦氏的事情,這幾年,賈家的榮華富貴全部是靠著平定叛亂得來的,不論是為了私心,還是給麾下軍將一個交代,劉瑞注定都不可能放過賈家,最起碼,賈琦他肯定不會放過!」
吳邦佐垂下了頭,眼中露出了痛心之色,心中暗暗嘆息,其實他比李彥敬看的更明白,軍方不可能放棄對當今的支持,不說這場大戰卷入了太多的人進去,就算雙方能夠放下恩怨,但,隨著劉瑞掌握皇權,那些支持他的軍將肯定會受到冊封,軍方的蛋糕就這麼大,不管是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什麼,如今的軍方各勢力肯定會受到打壓,軍方的人又不傻,肯定能看到這些,說白了,就是一個‘權!’字在作怪,李彥敬自己是軍方的人,就是看不破。
吳邦佐怔怔地坐在那里,腦海里一片空白,算了,自己也算是要進土的人了,不能在最後留下罵名,至于以後,自己管不了了。
這幾日,賈家開始緊張地籌備婚禮,尤其是尤氏,忙得團團轉,酒席準備、客人名單、請柬,還有最重要的就是新房的裝扮,凡事她都要操心,賈琦是根本不管事,賈母年歲大了,李紈不頂事,好在賈家管事婆子多,能給她搭把手出個主意。
「老太太,宮里娘娘的意思是就在大觀園主殿辦宴席,我也去看了,不用怎麼裝扮,另外,請柬都已經送出去了。」
「不行,迎春姊妹都住在園子里,那天人來人往,不合規矩,就還按之前的,宴席就擺在西路院,對了,玉兒就不要從瀟湘館出嫁了,改在榮慶堂,對了,听說林家的人在南城和北城派發錢糧給玉兒納福?」
尤氏笑了,「是有這麼回事。」
就在這時,林之孝家進來稟報道︰「老太太,時辰不早了,該進園子了。」
「哦!你先去,我們馬上就過去。」
賈母又取出一個匣子遞給尤氏,「這里有些錢,你讓芸兒從商會買些糕餅、糖果,準備些銅錢,在林家發錢糧的地方散給那些人家的孩子,讓他們也沾沾喜氣,告訴芸兒,不要替老婆子心疼錢,沒了告訴我。」
「喲,還是老祖宗疼林丫頭,我們也準備了,已經開始發了。」
尤氏連忙笑道︰「我也不跟老太太客氣,咱們一個在南城發,一個在北城發,讓他們都跟著熱鬧。對了,大婚當天,商會所有酒樓店鋪都會撒錢,讓他們跟著熱鬧熱鬧。」
「好!就該如此。」
賈母剛站起身,乎又想起件事,對鴛鴦說道︰「老天爺不睜眼,小門小戶都受了災,讓管家們去城外施粥,能幫一下就幫一下,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是。」
鴛鴦忙應了一句。
「走吧,今兒是玉兒出嫁前最後一個生日,咱們好好熱鬧熱鬧。」
從皇城回來後,賈琦便直接回到了書房,書房里十分安靜,賈琦坐在書案前對著放在書案上的一幅地圖沉思,他還在考慮湖廣之事,對于南疆叛軍的戰力,賈琦心中一直是個謎,根據送來的戰報,賈琦懷疑劉藻是里通外合之下攻破了武昌,如果真是如此,趙志遠就可以輕松將叛軍擋在江西境外,但一個問題又擺在面前,那就是要不要讓趙志遠揮師攻入湖廣,這麼做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都是未知。
想到這,目光又落到了南疆,三天前,賈順領著兩百親兵南下了,他們的目的地是雲南,探查那里的真實情況,並想辦法打探保齡侯史鼐的消息,如果真是陷入了昏迷,想辦法救治他,為之後反攻南疆做好準備。
李彥敬給楊志寫去了一封信,讓他在事不可為的情況下,率兵退守徐州和金陵,待薊縣大戰結束後配合軍方平定叛亂。
賈琦坐在書案後凝神沉思,這時,門外傳來了賈福的稟報聲,「二爺,宮里送來的密信。」
「拿進來。」
「二爺,信。」
賈福推開門走進來,將手中的信遞給了他。
賈琦打開了信,只見里面只有一句話,‘朝廷可能會與叛賊和談。’
賈琦長長出了口氣,果然被袁汝晟說中了,文官的氣節與風骨,他是領教到了,將信燒毀,回頭對賈福說道︰「讓廚房燒兩個菜,陪我喝兩杯。」
「二爺還是去找姑老爺吧。」
「讓你去就去,哪來這麼多閑話,再廢話,我告訴李嬤嬤去。」
「哦哦」
賈福忍不住說道︰「要不我去將薛大爺請來。」
賈琦沒好氣擺了擺手,今兒是黛玉的生日,賈母出錢擺酒唱戲,可惜自己卻只能干看著,林如海說了,大婚前不允許見面,還勸自己識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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