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任平生看清了那洞口搖搖晃晃走來的人影,居然是青龍長老,他傷成這樣,都還沒死?
「什麼人?」
盡管一身功力盡失,但青龍長老天罡境的警覺猶在,否則,也不能死里逃生,爬到這里來了。
「是我。」
任平生見他身上已無半點修為氣息,放心大膽地從里面走了出來,而青龍能夠逃到這里來,說明這附近是安全的,沒有玄門的人。
「殺心……」
青龍長老看見暗處走出來的人影,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躲在這里。任平生往外面看了看,問道︰「上官白……離火,他們沒有與長老一起?」
青龍長老听他如此一問,本想憤憤說那些人棄他而去,可轉念一想,卻又改口道︰「他們,就在附近……」
「哦?」
任平生心中微凝,此時外面雷雨仍然未停,他不確定附近是否有人,但想了想,多半只有青龍一人到此。
「殺心,過來……扶我。」
青龍長老確實傷得很重,任平生慢慢走過去,輕輕扶他坐下,一探之下,竟發現他全身經脈寸斷。
「青龍長老,你傷得很重啊。」
「咳咳……」
青龍長老面色蒼白道︰「那兩個賊道修為太高,我拼死也只得斬殺其中一人,趁另一人沒回過神來……算了,不說了。」一邊靠著洞內石壁坐了下去。
任平生心中冷冷一笑,你是編不下去了吧?還拼死斬殺一人,要不是我引開一人,你現在都已經死無全尸了吧?
「咳,咳咳……沒事,待我回七幽宗……宗主自會替我療傷。」
幾句話之間,青龍長老的臉色又白了許多,任平生道︰「可是……長老全身經脈寸斷,便是宗主,他又要如何替你療傷?」
「你……」
青龍長老猛地抬起頭來,本就蒼白的臉龐,映著洞內苔蘚發出的幽幽光芒,看上去更加沒了血色。
「罷了,你怎麼知道……」他最終意志消沉地低下了頭去,要不是最後他拼著逆轉「北冥玄陰神功」,根本無法逃出紫桓道人掌下,可是他又不慎中了「豕分蛇斷手」,這樣一來,經脈寸斷,更是無法恢復了。
「呵,豕分蛇斷手嘛……」
「你,你怎知是豕分蛇斷手!」
青龍長老又是一驚,他一個小小靈虛境的弟子,怎知這雲瀾天境的獨門秘技「豕分蛇斷手」?
「呵呵,我怎麼不知道……」
這一刻,任平生的眼神,突然變得尤為寒冷了起來,眼眸深處的兩道寒光,竟讓青龍長老感到一股深寒可怕,身體開始有些顫抖︰「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任平生沒有說話,腦海里面,又是那一天,唐驚風以「豕分蛇斷手」震斷他全身經脈的一幕,雲瀾天境特有的豕分蛇斷手,被這功法弄斷的經脈,沒有接續的可能,何況青龍長老還拼死逆轉了真氣,導致心脈也受損嚴重。
這一刻,青龍長老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垂頭喪氣,連聲音也弱了許多︰「這世間名花奇藥,種類繁多,就算是豕分蛇斷手,也未必沒有接回去的可能……」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連他自己說著說著都不信了。
任平生道︰「可就算是有,你認為宗主會為了你,去遍訪那些名山大川,然後歷經生死,不辭辛苦地替你找來?」
「你,你什麼意思……」青龍長老一下抬起頭來,臉上像是蒙了一層灰,更加難看了。
任平生慢慢站起身來,轉身向著山洞外面,淡淡道︰「長老在七幽宗這麼多年,難道不比我清楚,枯株朽木,無用之人,是如何被棄若敝屣的……」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當年在七玄宗外宗,玄門尚且如此,何況魔門?
「你,你……」
青龍長老努力想要站起身來,與他爭辯︰「可我以往,替七幽宗做了多少事?要不是我,七幽宗,現在能如此聲勢壯大?早就被冥火教吞並了吧?要不是我這些年湯里來,火里去,薛頂陽如今能安安穩穩做他的宗主……」
「是這樣不錯。」
任平生轉過身,居高臨下看著他道︰「所以宗主,會找間稍微不那麼潮濕的洞府,讓你安度余生……」
話到此處,任平生又慢慢蹲了下去,在他耳邊輕輕道︰「可有一天,當你老得走不動路了,你猜,你過往門下那些弟子,他們會如何‘服侍’你?你要是哪天不乖乖吃飯,他們就把整個飯盆直接扣你臉上。你要是又把屎尿拉在床上了,他們便將你拉過屎尿的被褥,直接蓋在你的身上,心情不好時,再往你臉上扇幾巴掌,踹幾腳,朝你吐口水,往你臉上撒尿……」
「停!」
青龍長老臉色煞白,已經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顫聲道︰「殺心,帶我離開這里,將來,我便把我一生絕學,傾囊傳授于你……」
「嗯……是個不錯的方法,找個山明水秀之地養老送終也好,不過弟子倒是覺得,有個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法?」
青龍長老像是又升起了一絲希望,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然而下一刻,當看見他眼中陡生的殺意,登時只覺背後一寒,本能地想要往後退去,可後面是冰冷的石壁,他能往哪里退去?
在他喊出「救命」二字之前,任平生一下捂住了他的口鼻,青龍長老登時雙目圓睜,不住掙扎︰「殺心……你不能殺我……北冥玄陰訣,五行風火咒……我全都給你……」
任平生听而不聞,手上越捂越用力,冷沉沉笑道︰「不痛苦的,不痛苦的,很快,很快就解月兌了……青龍長老,你想想,好好想想,白天那個被你蹂躪至死的少女,你也是這樣捂著她的嘴,你想想,再想想,想想從前那些被你殺死的少女,你就不痛苦了……」
「轟隆隆!」
外面雷聲大作,一道道閃電似要撕破長夜,似滿天銀龍亂舞,把那雲層里照得千奇百怪,電光照進山洞里來,映著青龍長老那恐怖的樣子,只見他雙手用力抓進了岩壁上的苔蘚里,似血一般的水從他指縫里滲了出來,他兩只眼楮越睜越大,像是快要鼓出來一樣,雙腿用力地蹬著地面,把一些泥土苔蘚踢得亂飛,最後,他雙腿一伸,終于一動不動了,兩只眼楮還圓鼓鼓地睜著。
「不痛苦,不痛苦的……」
任平生慢慢松開了手,青龍長老已經氣絕,兩只眼楮布滿了血絲,就像是快要凸出來一樣,雙頰卻深深凹陷了下去,死狀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一代魔宗長老,今夜死不瞑目,死在了任平生手里,可憐嗎?不可憐,那些被他蹂躪至死的少女才可憐,那些少女的父母才可憐。
……
數日之後,七幽宗。
偌大的石殿里,眾人沉默不語,弟子們低著頭,長老們鎖著眉,最後,只有宗主薛頂陽,慢慢從殿首走了下來,一步一步,向大殿中央的石台走了去。
而那里,擺著一具尸體,正是青龍長老的尸體,面色發紫,雙目緊閉,死去已有幾日。
任平生平平靜靜地道︰「那一日,十二仙門的人突然殺來,當時太過混亂,我拼盡全力,也只得將青龍長老的尸身帶出,不至于讓青龍長老死後受辱。」
殿上所有人都低頭默不作聲,那一日,離火長老和青龍長老的大弟子上官白死里逃生,其余人,有的當場死了,有的至今下落不明……
「紫陽宮……」
薛頂陽慢慢走到石台前,看著青龍長老已經發紫的身體,這正是被「豕分蛇斷手」致死之象,經脈寸斷,全身血液凝滯不出……這一次,他確實是想要稍稍削弱一下青龍長老的力量,同時除去邪元子這根肉中刺,本是一舉雙得,怎會想到玄門的人突然殺來。
這一次,縱然除去了邪元子又怎樣?損了青龍這員老將,如同折損一翼,便是沒有了邪風教,他也不可能再繼續往北擴張勢力了,甚至現下已有的地方,都會再次動搖起來,必須盡快再立一位青龍出來,否則下邊必生動蕩。
「殺心。」
「弟子在。」
薛頂陽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這一次,你做得很好,拼死將青龍長老尸身帶回,否則要是落入那些玄門手里,或是冥火教手里,他們再往‘城頭’一掛,我宗士氣不知跌落多少,昔日那些臣服于我宗的教派,必然也會就此萌生異心……」
任平生微微說道︰「弟子職責所在。」
「嗯……」
薛頂陽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又向眾人環視了去,其余人都垂首默然不語,上官白和離火長老也低著頭,回想當日,要不是殺心第一個跑了,說不定青龍長老還能拼著重傷突圍……雖說後來,他們也跑了,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當中細節,兩人自是不敢在宗主面前提起了。
薛頂陽看著眾人,深吸一口氣,仍是帶著沉重︰「通陽關一役,青龍長老含恨而歿,我宗痛失一位長老,想必諸位此刻,亦是同我一樣,心情沉痛,但是七幽宗,不能沒有青龍長老……」
听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原本還低著頭「默哀」的人,這一刻全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就連上官白也緊緊握住了手指,他是青龍長老的大弟子,那麼按照道理說……
終于,薛頂陽的目光向他看了過去,這一刻,上官白竟似有些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然而下一刻,心情便猛然跌至谷底,只見薛頂陽最終將目光從他身上,轉移回了最開始的「殺心長老」身上。
「殺心,今日起,你便是我宗青龍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