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開始降臨,今晚任平生和司命要找個地方藏一晚上,至于方妍,已經按照司命給的方法,去太虛雲谷了。
到了中夜時,一輪皎月升上天空,月光透過樹隙,層層落在林間,正好照在司命的臉上。
任平生看著她的眼楮,就這麼看著,不知不覺出了神,直到司命也向他看來︰「看夠了嗎?」
任平生沒有說話,將頭扭到了一旁去。
……
次日清晨,廣成殷端著一杯茶走進了嚴問天的房間,此刻嚴問天正襟危坐在那里,看了他一眼︰「怎麼?今天起這麼早?」
廣成殷笑著道︰「徒兒只是想起,已有許久,不曾來給師父敬過早茶了。」
「哼!我以為你忘了!」
嚴問天衣袖一拂,不悅之情,盡寫在臉上。
廣成殷走上前來,將茶敬上,嚴問天卻並不伸手接,只冷冷道︰「放在那里。」
「是……」廣成殷只好把茶放在桌案上,然後侍立一旁,沉默不語。
嚴問天斜斜看了他一眼︰「茶也敬了,還不走,站這里作甚?」
廣成殷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笑容,心中卻已是十分猙獰可怕,師父,你就這麼討厭我,連看都不願再多看我一眼了是吧?如果是師弟來了呢?嘿嘿嘿,嘿嘿嘿……
「哼!」
嚴問天冷冷一哼,也並未去端那杯茶,廣成殷忽然道︰「如果當年,不是因為那個村子毀了,師父……還會收養我嗎?」
「突然問這些作甚?」
嚴問天看了他一眼。
「沒,沒什麼,就是……突然問問。」
「哼!」
嚴問天冷冷一哼,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廣成殷忽道︰「師父!」
「怎麼了?」
「沒,沒什麼,茶是不是有點涼了?」
「哼!」
嚴問天沒去管他,一口將茶飲下一大半,這一刻,廣成殷心里也好似有什麼東西墜落了下去,一直墜落,再也無法回來。
「砰」的一聲,嚴問天將茶杯重重放了回去,然後道︰「說吧,你來此,到底想說什麼。」
「我,我……」
廣成殷胸口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透不過氣,也說不出話,許久才道︰「師父,對不起……我,我不配做您的弟子……收我為徒,是您,是您一生,最大的錯誤……」
「哼……」
嚴問天依舊是滿臉冰冷,廣成殷抬起頭來,最後道︰「八荒衛戍,師父真的,真的……」
「怎麼?有問題嗎?」
「沒,沒有……」
廣成殷又將頭低了下去,嚴問天冷冷道︰「你做為師兄,卻越來越沒有師兄的樣子,看看你自己這些年……算了,我懶得說了。」
廣成殷笑了笑︰「是啊,師弟什麼都比我好,師父就應該只有這一個弟子。」
「你……」
嚴問天被氣得一口氣沒能喘上來,想用力呼吸時,卻發現已經無法呼吸,這股窒息,「呃……你,你……」
嚴問天突然扼住了自己喉嚨,雙目圓睜,這一瞬間,竟連化天境的功力都消失了。
「呵呵呵,呵呵呵……師父,是你逼我的啊……」廣成殷突然滿臉獰笑,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樣可怕。
「你……你……」
嚴問天用力扼著喉嚨,雙眼越睜越大︰「湘……妃……淚……是……是她……她……」最後一個字尚未落下,整個人已經沒有氣了,連元神都被腐蝕掉了。
「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呢……哈哈哈……師父,師父……」
廣成殷看著坐倒在椅子上,已經生息全無的師父,這一刻,兩行眼淚也從眼楮里滑落出來,又哭又笑,像是傻了一樣。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有腳步聲走近,廣成殷驚醒過來,立即向外道︰「什麼人?」
「啊……是大師兄啊,我來告訴師尊,這次衛戍儀式,已經準備好了,想問什麼時候開始。」
「這麼快?」
廣成殷心中一震,難道這麼快,師父竟已經公布,要把衛戍之位傳給顏開了?那現在怎麼辦?不,絕不能讓衛戍儀式進行下去,可是師父這里怎麼辦,他下意識看了看椅子上嚴問天的尸身。
「是啊。」
外面那太虛弟子道︰「大師兄還不去做準備嗎?」
廣成殷已經慌了,說道︰「我準備什麼?」
那弟子道︰「準備接位啊,二師兄已經替大師兄準備好了呢。」
「你……等等!你說什麼?」
「大師兄,你怎麼了呀?師尊難道不在嗎?也沒有告訴你嗎?」
「等等……師父昨晚閉關了,命我來此整理一些書卷,你剛才說讓我去準備衛戍儀式,什麼意思?」
「師尊讓你接任八荒衛戍呀……」
「你,你說什麼……」
廣成殷腦子里仿佛有一陣轟雷炸起,再次看向椅子上的尸身,整個人已經徹底呆住了,兩只眼楮里面,驚恐,慌張,悔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師尊說了,讓大師兄你接任八荒衛戍,然後他便要閉關參悟生死了啊……」
「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等外面那太虛弟子走了,廣成殷整個人一軟,一下跪了下去,「不,不可能……師父,你,你……為什麼……不,不是這樣的……我,我做了什麼啊……啊!」
廣成殷滿臉淚水,痛哭流涕。
「呵呵……你的願望,不是完成了嗎?」
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了,兩道身影出現在了他身後。
「你,是你!」
廣成殷看著面前這個女子,雙眼一下布滿了血絲︰「你騙了我……」
司命輕輕一笑︰「可結果,都一樣呀,你順利成為八荒鎮守,而你師父也會死去,沒有差別啊。」
「你……你……」
「噓。」
司命打了個噤聲手勢,然後走到嚴問天尸身前,手一伸,一道金光罩出,將那一枚八荒炎玉,從尸身里面取了出來。
「八荒炎玉,你原來……」
「噓……你不說,我不說,這件事,就沒人會知道,呵呵。」
司命拿著八荒炎玉,向任平生遞了個眼神,兩人去到了外面,任平生道︰「這就是你的計劃。」
司命道︰「可八荒炎玉,不是拿到了嗎?」
「是啊,真狠。」
「狠麼?是他自己殺了他自己的師父,跟我有什麼關系。」
任平生冷笑一聲︰「你騙了他,你用你的幻術,騙了他,讓他幻听,嚴問天要把衛戍傳給顏開。」
司命道︰「可冰魄銀絲,是你取來的呀。」
原來,這冰魄銀絲本身是沒有毒的,但其厲害之處在于任何毒藥只要加入了冰魄銀絲,毒性便增強數倍到數十倍,且會變得無色無味,便是修為通天之人也難以察覺,而且在進入身體之後,冰魄銀絲會化作千絲萬縷,將毒素帶往中毒者全身,這一過程甚至不會被中毒者感覺到,到最後一瞬間爆發,再是修為高的人,也來不及反應了。
「哼……」
任平生冷冷一哼,往前走了去,心想果然最毒女人心。
司命道︰「我听見了,你罵我,你說最毒女人心。」
任平生一下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我心里想什麼你都能知道?」
司命哼道︰「只要看了我的眼楮,就逃不過我的眼楮,你心里很恨一個女人,也很愛那個人,若有朝一日再見到她,你會親手殺了她嗎?」
「再不去取鼎,就別想取了。」
任平生冷冷一拂衣袖,往前走了去。
……
有了八荒炎玉,八荒炎谷外面的守衛便算不得什麼,因為沒有八荒炎玉是無法打開結界的,所以平常這里沒有什麼守衛,有那麼寥寥幾個,也被任平生的千絲萬引放倒了。
二人進入八荒炎谷,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炎熱氣息,這八荒炎谷,竟是一座雪山上的活火山。
在那火山口上面,有著一座被灼燒得通紅的大鼎,里面透著一股恐怖的八荒之力,那便是八荒鼎了。
在火山口外面,則是一層層的神火籠罩,凡人也根本靠近不得。司命道︰「好了,接下來看你的了,去把外面那層神火破開吧。」
任平生向她看了一眼,一下明白了,怪不得要找自己來取鼎,原來她不敢觸踫那神火,可是不對啊,她又不是人界的凡人,為何不敢觸踫神火?這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司命道︰「我听得見你心里在想什麼哦。」
任平生立刻收起心思,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未取得我的同意下,讀取我心中的想法?」
司命笑道︰「那你下次,就不要再盯著我的眼楮看了。」
任平生明白了,怪不得,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被她的眼楮吸引住了,還有昨晚,也迷迷糊糊看得出神,原來是這樣,只要看著她的眼楮出神,便會被她讀取心中一些記憶,只要近期不再盯著她的眼楮看,她便也無法再施展讀心術了。
任平生立刻將頭扭了過去,向那八荒鼎走去,來到火山口外面,開始破開此處的神火,大約用了炷香時間,才把這里的神火破去。
這時司命想要上來取鼎,他卻率先一步,將八荒鼎取走了,司命道︰「放在我這里,放你那里不安全。」
任平生道︰「放我這里安全得很。」
司命道︰「好吧,別回頭白跑了一趟,走。」
……
兩人出去之後,太虛雲谷那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劇烈的異動,陣陣異光沖天,任平生臉色一變︰「方妍……糟了,她還在里面沒能出來。」
「你做什麼?快走!」
司命便要拉他離開,任平生道︰「方妍還在里面,她沒出來,我們要回去救她!」
「救不了了,太虛古族那些人已經過去了,她死定了,快走,再不走,你我也走不了。」
「讓開!」
任平生用力一下甩開了她,他不可能不去救方妍,司命道︰「你別傻了,是她自己不小心觸動了禁制,現在被困在里面,你我進去,也無非是一起留在那里罷了,你還想不想阻止離恨天了?」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去救她。」
「好,那把八荒鼎給我,你自己去救人。」
「想都別想。」
任平生直接往里面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