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今日听巫族神女說的這些,很是詫異,他從未想過,這個世上會有一個和他一樣,命格被人鎮壓的人。
想到當日在遺忘之淵下面,帝江前輩告訴他,有一個人替他逆天改命,那人為了替他改命,甚至犧牲了無數亙古強者,若是失敗,連那個人也會萬劫不復,幾乎是孤注一擲的賭注。
而現在又從巫族神女的口中,出現了一個和他一樣,被人逆天改命之人……這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巫族神女看他面露疑惑,說道︰「這是我通過巫天十二卦算出的結果,至于是否完全準確,我也尚無法肯定。」
任平生臉上的疑惑慢慢消失了,最終搖了搖頭︰「我不會去尋求蕭家的幫助。」
「我知道。」
巫族神女看著他,她其實知道,即使她這樣說了,任平生也不會去找蕭家,她很了解面前的這個人,畢竟曾經,他們是最親密的人。
任平生往院子外面走了去,看著山崖上那一片開得奼紫嫣紅的茶花,最終閉上了眼楮……當年,任家滿門被滅,蕭家之人那麼大的本領神通,明明可以出手救下整個任家,但是,並沒有。
蕭家的人只將母親帶走了。甚至,他們都根本沒有想過要救他,哪怕,他是母親的親生孩兒。
他終究不姓蕭。
任平生慢慢睜開了眼楮,自始至終,他都從未與人說過他是蕭家之人,他的血脈,是母親給他的,與蕭家何干?
這一次,他的神格被境天帝鎮壓,他寧願自己去修煉,哪怕受盡萬般磨難,也絕不會去向蕭家求助。
當初蕭家沒有出手救他,如今,也不需要。
「那你打算如何?」
巫族神女走了過來,停了一下,又道︰「如今你身份已經暴露,他們都知道你是煙雨無塵的轉世之人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任平生當然知道,可他也不能一直躲在巫族神隱界里,說道︰「我打算先去趟禁忌海,看看煙雨的情況,接下來再想辦法,化解境天帝的神格鎮壓。」
巫族神女道︰「禁忌海距離此處太遠,我要留下來修復神隱界的結界,不能與你同去。」說著,將一件流光不凡的寶衣向他遞了過來,接著道︰「玄天寶衣,我先借給你,等將來,你要記得還給我。」
任平生接住她遞來的寶衣,她是姐姐,還是祝離?不能拒絕,也不能言謝,最終,只默默點了點頭。
……
離開巫族神隱界後,任平生需要往北行,禁忌海位于北方玄天,要過去須得花不少時間。
七音那日與禁忌仙子一起帶著煙雨離開的,現在應是在禁忌海,九仙娘娘則已回了九天聖境。
數日之後,任平生已經接近玄天天域,此處山脈連綿,其下是無底幽淵,傍晚的時候,他來到一座山谷里,附近忽然多了一些寒冷的氣息,慢慢的,有不少人影出現在了他身後。
他其實早就發現被人跟上了,這些人在巫族神隱界附近時,不敢對他出手,跟了一路,到今日才敢現身。
接著四周又影影綽綽出現了不少人,這些人衣飾不同,看上去也並不是同一個勢力的,但也就只是人多,修為並不怎麼高,稍微高一點的,也不過只是幾個太玄境一二重的仙人。
當然,只是對任平生而言,修為不算高,但在神界其他一些地方,太玄境也不得了了,至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仙人了。好多人終其一生,連化神境,大乘期都到不了,自始至終也只能在元嬰境徘徊。
神界的境界劃分,與人界略有不同。任平生神識一掃,便知在場的,有八個太玄境的仙人。其余的,大多還只是大乘期,甚至連化神境和元嬰期的都不少,他真佩服這些人的勇氣。
不過這樣的規模,其實也不算小了,放去那種低級的仙域,要滅當地一個大宗也是綽綽有余。
「跟了我一路,也真是難為你們了。」任平生淡淡地說著,甚至都沒有轉過身去看那幾個太玄境的仙人一眼。
「呵呵……」
一個太玄境的仙人發出冰冷的嗤笑︰「不愧是蕭家之人,處變不驚,臨危不亂,佩服佩服。」
任平生仍是淡淡道︰「第一,我不是蕭家之人。第二,我就算被鎮壓,要殺一群仙界螻蟻,也還是輕而易舉。」
話到最後,他慢慢轉過了身去,看著眼前的這群人,很顯然,這些螻蟻級別的人也敢來挑釁他,無非便是他被境天帝鎮壓神格一事,傳遍了整個神界。
「哈哈!」
一個身穿墨衣的仙人仰頭笑道︰「夠狂!老夫喜歡!」
「老夫?」
任平生又將目光落在這個人身上,淡淡道︰「你在我的面前,自稱老夫?」一邊說著,一邊將神識往前探去,尋找有無突圍之路,他雖不懼眼前這些人,但畢竟對方人多勢眾,何況暗處還不知有多少人窺視著。
另一個仙人冷笑道︰「煙雨無塵,我知道你當年本事很厲害,可你萬年前隕落,這一世重新修煉,當天在神隱界,你被生命雨淋到,才機緣巧合短暫有了前世之力,現在,你可不是當年的煙雨無塵,呵呵……」
任平生看著眼前這群人的嘴臉,這個神界就是這樣,不管他前世是誰,只要這一世沒有了實力,連個在山門前掃地的,都能踩到他臉上來。
這一群大乘期,化神期的修者,居然都敢來追殺他,厲害了。他真想直接一記天外化天手拍下去,將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拍成肉泥,不過那樣太耗費他的元氣了。
如今他被鎮壓,每一股元氣,都不能輕易消耗。用來殺這群無關痛癢的人,太不值當。
「罷了,還是讓你們的主人出來吧……你們,還用不著我出手。」
任平生淡淡說著,那幾個太玄境的仙人臉都綠了,不是因為此時對方輕蔑的話語,而是那神態眼神,確實如同看著螻蟻一般。這是刻意裝不出來的,但要知道,他們在宗門里也是堂堂一位仙人了,各自座下不知有多少弟子呢。
「煙雨無塵,你還記得我麼!」
就在這時,一座山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接著一道人影飛了過來,在那人的身後,還有著不少人影,也跟著往這邊飛了過來。
那人一身青袍,須發皓白,手拿拂塵,做道人打扮,一雙眼楮,直似千年寒冰一樣,死死盯在任平生的身上。
任平生看著這人,修為確實不低,但最多也只是太乙境七八重而已,說道︰「你若是萬年前見過我的人,一萬年時間,現在卻才踏入太乙境,那我想,你當年也不是什麼人物。」
那人一听,更是滿臉寒霜,氣得發抖,沉聲怒道︰「當年要不是你毀我丹田,如今我怎會止步太乙境?」
「哦?」任平生眼神一凝,這回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道人來了,當年他並非一個嗜殺之人,即便是十惡不赦之人,被他遇見,他往往也只是毀其丹田,廢其一身修為。
那青衣道人沉聲怒道︰「北辰帝閣,沖虛子,你可還記得?」
「北辰帝閣……」
任平生心中一凜,北辰帝閣他當然知道,但沖虛子這三個字,卻著實不記得了,他當年的記憶本就不完整,哪里記得那麼多人。
至于這北辰帝閣,也算是神界不小的一方勢力了,並不歸神霄天闕管,與他當年的恩恩怨怨,也是說來話長。
不過也正因他當年並非嗜殺之人,所以並沒有滅掉北辰帝閣,倘若換做他這一世「殺心長老」的性子,那大概這鴻蒙神界已經沒有北辰帝閣了。
「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啊!」
就在這時,另外一邊,又有一個大笑之聲傳來,同時還有一股強大的修為氣息,顯然,又是一個已經踏入太乙境的人來了。
這次來的,是個身穿紅袍的老者,看上去修為與沖虛子差不多,只是他的眼神,不似沖虛子那麼恨意濃重,他看著任平生,冷笑一聲道︰「煙雨無塵,還記得我天瀾聖宗嗎?」
「天瀾聖宗……」
任平生自然也還記得當年這個仇敵,天瀾聖主的實力也不弱,那次被他的逆天歸元勁所傷,往後用了三百年才復原。
那紅袍老者冷笑道︰「當年你說,若我天瀾聖宗再踏入自在紅塵仙界一步,你就滅了我天瀾聖宗,結果哈哈!自己倒是先死了,哦,我忘了告訴你,你死之後,自在紅塵仙界里邊,玉清門,仙雲宗,那些門派,全部讓聖主給滅了。凡是與你煙雨無塵有關的人,一個都沒能活,魂魄全部被聖主拿去煉化了,還有那些個愛慕著你的仙子……你知道她們臨死之前,被拿去當做爐鼎,有多害怕嗎……」
听到此處,任平生心里並沒有太大波動,因為他早就能想到,他一死,他昔日保護的那些人,必然被他的仇敵所害……要恨,只恨當年他沒有將那些人斬草除根。
當年的他,仙姿出塵,翩然絕世,連他人性命也甚少傷過,又豈會輕易去做滅人門派的事情?
但這一世,就不一樣了。
「所以呢?你們今日來此,就是找我敘舊的?」任平生看著眼前這些人,目光一一從這些人身上掃過。
沖虛子冷冷道︰「交出天逆劍,我今日,給你留一個全尸。」
「原來是為了天逆劍而來。」
任平生其實也能夠猜到,已經過去萬年,縱使當年再深的仇怨,如今也淡了,他們的目的,只是天逆劍而已。
最後,任平生向天瀾聖宗的那個紅袍長老看了去︰「你剛才說,你是天瀾聖宗的人,你的名字,叫什麼。」
那紅袍老者冷聲笑道︰「無妨,將死之人,我告訴你也可以,那就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王玉陽,在閻羅殿,不要報錯了。」
「王玉陽……好,我記住了,你就算是,我給他們收的第一份利息。」
任平生話音落下,一道十丈黑影忽然朝王玉陽斬去,這一下來得既快且猛,等王玉陽反應過來時,「砰」的一聲,這一道十丈黑影,直接將他打成了肉泥,連神魂都在一瞬間碎掉了。
朗朗晴空,頓時烏雲大作,方圓十里,陰風颯颯,神鬼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