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的話讓宋三娘陷入了沉思,自己準備跟李朝生回藍田,可是自己真的已經準備好了應對那里即將面臨的問題了嗎?
江湖,不單單是刀光劍影,也許在和平的藍田之中也存在自己不知道的江湖,這並不是開玩笑,藍田它是一個朝廷,盡管這個朝廷比大明朝廷健康一萬倍,可是他終歸還是一個朝廷,是朝廷,他就會有內部派系,這個是避免不了的。
就像現在的藍田朝廷,內部已經有派系分化的現象了,現在藍田朝廷內部幾大派系,第一是親族派,這個不用說是藍田官場最大的人群,那就是李姓官員,這個也是李朝生的基本盤,對李朝生無條件忠誠的存在。
緊跟著還有功勛派與學院派,功勛派就是這些年隨李朝生南征北戰,東擋西殺,一刀一槍打出來的鐵血將士們,當然也包括郭寶,楊書白這樣的老一輩文人。
而學院派的代表人物就是左三思,宋應星這些對藍田有舉足輕重作用的,文化,科技界代表,所以盡管李朝生已經盡量的避免派系的產生,可是也無可避免。
而且未來還會越來越多,比如未來肯定還會誕生的,比如舊文人派,不要覺得舊文人在藍田就沒有市場,其實他們也是有一定政治力量的,比如其中代表人物,盧象升。
未來可能還有黃宗羲,顧炎武,以及一系列可能或者即將投降藍田的大明舊文人體系的高官。
這些官員因為都曾經是大明有功名人出身,未來很可能會因此走到一起,對此是不可避免的。
這是真實的明末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與處事的出發點,李朝生不可能要求他們除了效忠自己之外,不做任何對他自己有利的打算。
這是不現實的,也是反人類的,當然這樣的人也有,不過這都是道德高尚者,道德是個好東西,你可以歌頌它,贊美它,提倡它,但是不能要求它。
而且對于派系李朝生並不是很在乎,甚至有點喜聞樂見,李朝生做到了縣尊這個高位之後才發現,當權者最怕的不是下屬派系林立,彼此不和睦,而怕下屬太和諧,從而反噬自己。
當然想要反噬李朝生,藍田這些屬下還做不到,李朝生威望太大了,不是這些官員們可以撼動的,可是李朝生要為自己的後代著想。
自己若在,藍田定可安然無恙,可是李朝生要是不在了,自己的子孫後代能對付得了和氣一團的藍田內部官員嗎?
答桉是否定的,所以李朝生要提前幫助後代把派系確定下來,順便總結一下經驗,傳給子孫後代,自己的一些做事方法,可能並不適合自己的子孫後代,原因也很簡單,藍田官員能有今日之風光,誰也離不開李朝生的栽培。
所有人都對李朝生感恩戴德,從而表現得忠心耿耿,可是李朝生若是不在,自己的繼承者對很多人是沒有這樣恩惠的,既然沒有恩惠,對方對你的忠誠未必就是發自真心,所以必要的御下之術還是需要的。
而宋三娘即將從江湖進入一個體系之內,小竹的一些憂慮就未必不會成真,當然宋三娘還是相信李朝生會平衡好這一切的。
紅娘子走了,帶走了八百多人,他們目標是山西,他們將會投靠李闖王,在闖王麾下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紅娘子走的時候連個招呼也沒打,仿佛象征著她跟宋三娘的關系,無疾而終。
當真是可悲可嘆,宋三娘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讓小竹把剩下的人集合起來。
看著臥牛山上的種種,紅娘子想起了曾經的過往,最後化為一聲嘆息,下山而去。
宋三娘最後還是跟李朝生走了,雖然她好強,剛毅,喜愛自由,可是她更發現,她在外面就是李朝生的軟肋,如果自己還不跟李朝生回藍田,未來肯定有無數人想要對自己下手,從而對李朝生產生威脅。
她不能成為李朝生成就霸業的阻礙,同時她也真的不想讓念生沒有父親,自己沒了丈夫,李朝生沒來的日子,她可以咬著牙過,可是現在李朝生就在面前,她無法做到再失去這個男人。
宋三娘走了,跟著李朝生走了,可是臥牛山這份基業卻沒有荒廢,李朝生直接在這里安插了一支軍隊,這只軍隊在,基本可以保證,從銅錢關到夔門臥牛山這片土地已經劃歸李朝生所有了,俗話說得好,賊不走空。
自己勞師動眾來一趟湖北,什麼土特產也沒帶回去,這可就不是他李朝生的作風了,所以從銅錢關到夔門這片土地,作為土特產,李朝生收下了。
對此張獻忠倒是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讓徐以顯給李朝生再三道歉,李朝生接受了他的道歉。
可是楊嗣昌對李朝生吞並銅錢關到夔門這一片土地很不滿意,派使者找李朝生交涉,而李朝生直接給拒之門外,概不接見,氣的楊嗣昌跳腳罵娘,卻無可奈何。
一個張獻忠就夠讓他頭疼了,若是再招惹藍田,那湖北的事情就平不了了。
對此,楊嗣昌只能咬著牙認了這件事,只是心里暗自發狠,別讓他找到機會,不然肯定讓李朝生好看。
可是有些事情,再發狠也沒有用,藍田羽翼已豐,已經不是誰都能打主意的了。
李朝生帶著宋三娘經過三天的跋涉來到了銅錢關。
「哇,好高的牆啊?」
李念生小朋友從出生就在山寨里生活,因此第一次看到銅錢關那高大的城牆不由感嘆一聲,小眼楮咋啊咋,甚是可愛。
李朝生這時模了模小念生的腦袋道︰「過了這里,咱們就到家了。」
「家?」
李念生眨眨眼,李朝生笑道︰「沒錯,藍田,藍田就是你的家。」
李朝生說著,這時銅錢關厚重的城門突然打開,緊跟著就見李德珍帶領一個團的人馬迎接出來︰「末將李德珍率銅錢關守軍,見過縣尊,見過嫂子。」
李德珍對李朝生以及跟李朝生並排騎行的宋三娘行禮,看著眼前軍容如此整齊,而且清一色裝備火槍的銅錢關守軍,宋三娘看著他們,再想想自己臥牛山上那幾頭爛蒜,心想,怪不得說藍田是天下第一軍,如此軍容,誰能相抗啊。
要是打臥牛山,怕是幾百人就能殲滅這個山頭,甚至傷亡都會很低,這就是差距啊。
李朝生這時笑著對李德珍道︰「德珍啊,行了別多禮了,來,你看,這是我女兒念生,快叫德珍哥哥。」
李德珍听了這話笑呵呵的看著念生,緊跟著一揮手道︰「見過縣尊小姐。」
「見過縣尊小姐!」
一聲吼出,整齊劃一,小念生何事見過這場面,緊張的臉都紅了,這時轉頭看看李朝生,李朝生道︰「這都是咱們的家人,快跟他們也打個招呼。」
說著李朝生把小念生抱起來,雙腳踩在馬背之上,這樣她就能站起來了,小念生這時沖著李德珍身後的這些將士們道︰「大家好,我是李念生。」
「小姐好,哈哈哈,真是可愛的小姑娘啊。」
「就是,就是,縣尊真是好福氣啊。」
「小姐真的好漂亮啊,就跟小公主一樣。」
「去去,什麼叫做跟小公主一樣,那就是咱們藍田的小公主,誰有意見。」
「沒意見。」
……
一群士兵問了聲好,緊跟著就七嘴八舌討論起來,這時李德珍臉一黑道︰「紀律。」
瞬間剛才那些聊家常的士兵,再次整齊劃一的站好了,臉上浮現出昂揚的斗志,李朝生看了笑了笑道︰「行了,咱們別在城外站著了,今天就在你這吃午飯了。」
李德珍聞言道︰「這縣尊,我們這也沒準備,要不去白河縣里吃吧,那里今年剛開了一家玉仙樓分樓,主廚是咱們藍田總樓的副廚,味道很正啊。」
李朝生聞言道︰「少扯犢子,今天就吃你們駐軍的大鍋飯,我看看你們這伙食如何,走,現在就去,這也快到飯口了,不能給你小子提前準備的機會。」
李德珍聞言苦笑道︰「縣尊,不帶您這樣的,您今天要是沒吃好,回去朝龍大叔能罵死我的。」
「去去,管他作甚,他是師長,你也是,憑什麼听他的啊。」
李朝生說著,李德珍卻無可奈何,說的輕巧,不听他的行嗎,他不單單是師長,還是李家二號話事人,跟李朝生最近的存在,更是他大叔,這樣的人他惹的起嗎?
李朝生最後還是在李德珍的軍營吃的午飯,吃的也是大鍋菜,今天主食白面饅頭,菜有豬肉白菜,土豆炖鵪鶉蛋,以及一份炒豆芽。
湯是豆腐酸辣湯。
可以說簡單,但是並不缺乏營養,這就是藍田主力軍的伙食,這伙食標準都快趕上一般富戶人家的午餐了。
李朝生拿著餐盤,里面裝著各種菜肴,給小念生也打了一份,然後就看到這小家伙抱著大白饅頭就啃了起來,一口饅頭,一口白菜肉,吃的那叫一個香。
「這麼好吃嗎?」
李朝生看著小念生問道,小念生道︰「好吃,好吃,都快趕上我們過年的飯菜了。」
「過年,過年你們就吃這個啊?」
小念生點頭道︰「嗯吶,這白面饃饃,不就是過年才能吃的嗎?還有肉。」
李朝生聞言看向了宋三娘,宋三娘低下頭道︰「對不起,山寨的日子苦,白面是稀罕物,平常……」
宋三娘本是自責,可是卻被李朝生握住了手道︰「真是苦了你了。」
宋三娘抬頭看到李朝生柔和的目光,心不由融化了,李朝生道︰「行了,吃飯。」
這邊吃的不亦樂乎,另一面小竹帶著山寨里跟著的人也都吃上了相同的飯菜,一個個狼吞虎咽,小竹看著眾人道︰「兄弟們,小姐沒騙你們吧,跟著小姐那是吃香的喝辣的,今天就吃上白面饅頭,大肥肉了,這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眾人听了這話齊齊點頭︰「嗯嗯,小竹姐說得對,跟小姐有好日子過。」
小竹看著眾人道︰「你們記住了,你們是小姐一手帶出來的,是小姐的心月復,而小姐是要做縣尊夫人的,你們抱住這條大腿,以後的日子還不飛黃騰達?」
「是是,我們誓死效忠小姐。」
眾人齊聲說道,小竹笑著道︰「小點聲,趕緊吃,不夠了再去盛,跟著小姐以後沒有餓肚子的時候了。」
「小竹,小姐說了,不讓你拉幫結伙,你……」
這時宋三娘的另一個老身份丫鬟小菊在一旁說道,小竹听了這話道︰「小姐不謀劃,咱們當丫鬟的不能干看著啊,否則小姐挨欺負的時候,咱們如何幫小姐啊。」
這邊的動靜李朝生看見了,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宋三娘也看出了李朝生的不悅道︰「怎麼了李郎。」
李朝生聞聲看了看宋三娘笑道︰「沒事。」
宋三娘這時看著李朝生道︰「李郎,你我是夫妻,什麼事你都不能瞞我,否則我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李朝生听了這話道︰「嗯,我在考慮如何安排你從臥牛山帶下來的這批人。」
「李郎~是小竹?」
李朝生道︰「不完全因為她,這件事本來就需要安排,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是想把他們留在你身邊,還是散出去各自成家,過普通人的生活啊?」
「我身邊不留人,讓他們都過普通人生活吧。」
宋三娘毫不遲疑的說道,李朝生听了這話道︰「這些人都是你的心月復,帶在身邊,說不定能幫得到你,未來說不定會是你的臂助。」
宋三娘聞言看著李朝生道︰「李郎,我既然跟你回來,就是相信你,什麼臂助不重要,只要你心中有我,便可,再說我也沒有跟郡主爭寵的想法,更沒有想要干政,要這些臂助作甚,再說就這些人,能成為什麼臂助,不給我惹禍就好,小竹這些年幫助我處理山寨一些事,心思重了些,還請李郎莫要見怪。」
李朝生聞言道︰「你若如此說,我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