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進很郁悶,這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先將婺州城的隋軍主力詐出城來,然後利用龍丘山的地形優勢伏擊對方。等到婺州的隋軍主力被殲滅後,那時他率軍挾大勝之勢一舉擊破婺州城,豎起自己的大旗。憑借自己這幾年的合縱連橫,那時必然是應者雲集。現在暴隋調三十萬大軍東征高麗,南方兵力不足,等他們剿滅自己的軍隊到來時,自己早就已經平定江東,劃江而治了。
有時候想想自己將要在建康城里做他的汪天子,真是有些激動啊。
但萬萬沒想到,這麼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竟會殺出一個攔路石來,將他的大好局面毀得一干二淨。
這時,蔡道人進入帳內。
汪文進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一見到蔡道人進來,趕緊問道︰「軍師,這今日婺州城上之將是何人?」
「聖人莫憂。」
這蔡道人本來出身江東的天師道,是婺州地區一個道門祭酒。看過陸修靜的一些書籍,也能博通墳籍,旁究象緯,平日里也就是給人做些法事,發發符篆之類的事情。
後來遇到汪文進,二人皆對隋朝的統治不滿,便一拍即合,共同謀反。汪文進稱帝後,任命蔡道人為司空,後來楊素平定汪文進之亂,這蔡道人也不知所蹤,沒想到後來竟又跟汪文進攪和在了一起。
這次,通過在婺州城內的探子和一些之前拉攏的官吏,他們終于弄清了婺州城內隋軍的真正實力。
「聖人,那婺州城里沒多少人馬,根本沒有援軍,不過是這群狗官耍得空城計。今日城頭上那賊將只是一個臨時路過的官吏,自告奮勇要協助守城,那些精銳的騎兵也大多都是他的從騎。」
汪文進听到這,立刻大怒起來,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沒這麼簡單。跟老子來這套,氣煞我也。」
看到汪文進發怒,這蔡道人趕緊阿諛諂媚道︰「聖人息怒,聖人息怒,要怪就怪他們太狡猾了,我等不明敵軍虛實,才吃了點小虧。明日攻城,必讓對方現出原形。」
汪文進也不想再多說今日的情形,敗的確實是夠丟人現眼的。听到蔡道人的勸說,才發狠地說道︰「明日再戰,我必砍了那廝的狗頭,以泄我心中之憤。」
忽然,有人來報,有隋軍突出南門,破開我軍圍堵,向南逃去。
汪文進和蔡道人對視一眼,顧不得惱怒,心里卻明白,這攻城之事,要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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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圍而出的,正是黃明遠派往張須陀處的求救信使。
今日,隋軍大勝汪文進軍一場,眾人盡皆歡喜。等到黃明遠鳴金收兵,韓誼還大惑不解,今日大軍得勝,正是要一鼓作氣,擊破匪軍,如何又退回城內。
黃明遠解釋道︰「守城諸軍,早就膽寒,借著城牆的防御,還敢御敵,真到了城外打起野戰,恐怕瞬間就會四散而逃。而且城中很難說哪些人是汪文進的內應,現在大軍得勝,士氣也有所提升,不宜弄險。」
韓誼不懂軍事,自然是听從黃明遠的安排。不過此戰得勝,畢竟是好事。
與因為打退汪文進而歡呼雀躍的眾人不同,黃明遠很清楚,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多的計謀都沒有用。今日借著初戰敵我虛實不明打了汪文進一記悶棍,但今夜,汪文進必將查探得婺州城內真實的情況,到了明日,這戰就難打了。
黃明遠沒有多說,省得引起眾人的恐慌,但是自己的確得早做預防。
黃明遠決定連夜派人突圍出城,向張須陀求救。
看著身邊都躍躍欲試的眾人,黃明遠知道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汪文進再傻也會在南北兩個大路方向設下阻擊,防止婺州城派人求援。而現在連夜出城,殺出重圍,是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最終,他決定由他的義弟鄭言慶去。
鄭言慶是鄭州滎澤人,祖父是滎陽鄭氏的家僕,祖父去世後逃離了鄭氏,在外流落。黃明遠從來沒有因為鄭言慶的出身而看不起過他。二人相識十年,登堂拜母,恩若兄弟,是為刎頸之交。鄭氏也曾追索過鄭言慶,全為黃明遠庇護,鄭言慶才能平安。
拍拍鄭言慶的肩膀,黃明遠沒有多說。
「保重,兄弟。」
當夜,鄭言慶等人擐甲上馬,腰帶弓矢,手持鐵槍,飽食嚴裝。趁著夜色,守軍打開南門,鄭言慶率領兩名家兵和兩名婺州本地向導,消失在夜幕之中。
幾人不敢走官道,沿著小路一路往南,行不幾里,最終被汪軍哨探發現。
幾十名被驚醒的汪軍趕緊圍了上來。鄭言慶躍馬持矛,搠死數人,余者盡皆不敢上前,五人乃透圍而出。
在南線設堵截的汪軍將領是汪文進的堂佷汪選,他知此時有警必是有人要出城求援,趕緊帶著數百人圍攏上前,企圖憑借人數將鄭言慶圍殺。
數百人揮著刀就要向幾人殺來。鄭言慶將槍插在地上,倚住槍,拈弓搭箭,八面射之,殺上來的賊兵無不應弦倒地。汪軍畏懼,再也不敢上前。
鄭言慶抽出長矛,破圍而出,向南沖去。
汪選招呼著幾人殺上去,竟無人敢動。大怒之下,揮舞著大刀就沖了上去。騎在馬上的鄭言慶忽然將槍拋給身旁一員家兵,拿起大弓,于疾馳的馬上回身一箭,正中汪選心口。
汪選「啊」的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其他眾人見主帥死了,大驚失色,早就被驚破膽了,哪還有人敢再阻攔鄭言慶,全都一哄而散。
鄭言慶這時接過親兵手上的長矛,直奔南方而去。
送走了鄭言慶的黃明遠也不敢就此放松,婺州到括州二百多里地,若張須陀手上全是步軍的話,怎麼也得四五天的時間才能順利到達婺州。如果婺州城靠自身的力量不能支撐這段時間,那就麻煩了。
可是婺州城就是這麼個條件。
黃明遠只得一面讓韓誼動員城內大戶、官吏出動家丁協助城防,一邊派堯君素和豆盧武集加緊訓練壯丁。
今日白天一戰,大勝了汪文進,眾人的士氣也有所提高,有了些希望,總算不再像剛開始時那樣慌亂了。
第二日一早,汪文進早早地就讓人做飯,準備再攻婺州城,以雪前恥。
雖然隊伍有所折損,但再加上一些新附之人,兵丁也有六七千之眾。眾人架著雲梯,敲著戰鼓,攻城的架勢頗有些像模像樣。
今日的婺州城跟昨日沒什麼區別,還是一樣的異常安靜。而且城門口竟然有二十多個百姓模樣的人,在灑水掃街。
黃明遠站在城樓上,意氣自若,好像目無余子一般。汪文進氣的渾身顫抖,怒罵道︰「小賊,汝計窮矣,還敢如此誆騙于我。」
又對著身後眾人喊道︰「兒郎們,攻下婺州,狂歡三日。」身後的士兵盡皆嗷嗷叫,一掃之前慘敗的晦氣。
這時突然從城門口出來一個騎著馬的小將,玄甲玄袍,離著汪文進大軍一百二十步停了下來。忽然張弓搭箭,正中汪軍前軍主將。
汪軍猝不及防,眾皆失色。
「小賊,竟然如此挑釁于我,欺人太甚。」汪文進一揮手,身後的眾人便向著那玄甲小將沖去。
那小將看人群殺來,也不停歇,拔馬掉頭就走。眾人追之不及,眼睜睜的看著他逃入城中。那二十個灑掃的百姓也早不知逃哪去了。
汪文進見婺州諸軍連大門都忘了關,哪能放過這個好時機,指揮著部隊就要奪門。
一擁而上的汪軍離城門還有五十余步,忽然看到城門里黑漆漆一片,不知是什麼情況。這時城內一片黑色絹布被扯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城門內等著他們的是一片身穿戰甲的騎兵,前邊的一些騎兵就連馬身上也是著甲的。
汪軍剛還不知道要如何打算,忽然對面的隋軍開始加速,向著烏壓壓的汪軍沖來。汪軍連三流的軍隊都算不上,那還能拼得過黃明遠集結的這近百精騎。
汪軍毫無顧忌的來到了城下,馬上城頭一片喊殺聲四起,檑木、巨石、弩箭不要命的傾瀉到汪軍的身上。
沖出城門的騎兵也終于來到一片開闊地。砍瓜切菜一般吊打這群敗軍。兵雖不到百騎,但在這場不對稱的戰斗中已經足夠,更不用說黃明遠還尋模到十余具馬鎧。身披甲冑的騎兵揮舞著手中的橫刀巨斧,借著馬力,將追上的步兵一個個全都砍死。
這群騎兵撕開整個汪軍進攻線,直向著中軍的汪文進殺來。汪文進一時驚懼,就要拔馬就走。南方雖有騎兵,但哪里見過如此可怕的鐵騎。眾人根本沒有支撐多久,潰兵倒卷著剩余部隊,全都向四面逃散。
黃明遠見騎兵突襲得手,命堯君素、豆盧武集各率二百步兵追殺逃卒。這些士兵中很多人都是當日從龍丘山逃回城的,此前被賊寇追殺的屁滾尿流心中憋了好大氣。今日一見仇人也是狼狽逃竄的時候,分外眼紅,迅速的就向對方撲殺過去。
有些倒霉蛋趴在地上求饒也被砍了腦袋。
此戰一直打到中午,黃明遠在城樓上遠遠地看到汪文進有援兵到了,不敢戀戰,鳴金收兵,才方停歇。
但此戰之後,隋軍眾人卻是士氣大振。眾人多多少少也見了回血,連精神面貌也不一樣。婺州之民本來就剽悍異常,這次之後,殺氣更勝。
黃明遠望著手下這群人,雖然汪文進援兵到來,但自己守住婺州的底氣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