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兄弟在對楊隋宗室進行屠戮的同時,也沒有放過朝中出身南方的文武百官。
這次兵變直接原因是關中籍的士兵思鄉導致的,但實際上背後深層的原因便是南北官員的對立。
實際上整個中國歷史上,從三國鼎立、兩晉南北朝、王安石變法、明末黨爭甚至直到民國的一些事情,其深層的原因都是南北對立。中國人重地域、重鄉黨,各地利益不同,斗爭便因此而起。
而這一次江都事變,其本質便是企圖將大隋權利重心南移至江南的江南世家和希望大隋權利重心重返關中的關中世家的斗爭。
本來楊廣偏向江南世家,使得江南世家佔據上風。而關中世家眼看斗不過對方,直接掀了桌子。而導致的後果,不僅僅是楊廣的殞命了。
還有最後的算總賬。
宇文兄弟掌權之後,便以天子之命,下令處死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秘書監袁充等人。
當然三人死得也不虧。
三人本就風評不好。虞世基和裴蘊是宰輔,楊廣做的錯事他倆參與了一多半。尤其是虞世基,幾乎是奸佞的代名詞。
而袁充原本是太史令,假托星象,取媚于上,什麼廢楊勇,征高句麗等事,皆是天子的發言人,在朝野心中,名聲不比虞世基強到哪里去。
于是宇文兄弟誅殺此三人,也算贏得稱贊。
裴蘊算是被虞世基給坑了,若是當時虞世基听從裴蘊的建議,即使不能反正,但至少不會死得這麼無助。
禁軍兵亂,他們不出逃又不調兵,待在外朝無所依,被亂軍抓到的時候,虞世基和裴蘊幾乎像小雞仔一般,被亂軍從內史省拖出來的。
二人皆面如死灰一般。
等到二人被拖到人前,宇文化及乃高聲質問二人的惡行。
虞世基沉默不語,似是有心求饒。而裴蘊卻是毫不屈服,高聲斥罵道︰「無恥小人,你本以此下材,夙蒙顧盼,出入外內,奉望階墀。昔陪籓國,統領禁衛,及從升皇祚,陪列九卿。而你本性凶狠,恣其貪穢,或交結惡黨,或侵掠貨財,事重刑篇,狀盈獄簡。在上不遺簪履,恩加草芥,應至死辜,每蒙恕免。三經除解,尋復本職,再徙邊裔,仍即追還。生成之恩,昊天罔極,獎擢之義,人事罕聞。可你梟獍為心,禽獸不若,縱毒興禍,傾覆行宮。你有何面目責問我等忠良之臣?」
裴蘊雖說是佞臣,但也是個能臣,當初天下地方官考核第一,所以一出口便將宇文化及老底揭的干干淨淨,更罵的宇文化及冷汗直流、七竅生煙。
宇文化及也是被氣惱恨了,竟然大叫一聲,抽出身旁一人的佩刀便向裴蘊砍來。
裴蘊被人押著,閃避不得,竟然被宇文化及活活砍死。
裴蘊至死罵不絕口,而裴蘊的鮮血崩的宇文化及滿臉、滿身都是,使宇文化及顯得無比猙獰。
裴蘊徹底激怒了宇文化及,使得本想求饒的虞世基連開口都沒有機會,便被宇文化及下令推出去砍了。
這時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突然從人群之中跑出,抱持著虞世基痛號悲泣,請求讓自己替兄受死。
宇文化及殺虞世基是為了立威的,而虞世南雖是虞世基的弟弟,但名聲還不錯,又只是個單純文人,他如何會殺他,因此不允。
虞世基也知自己難以幸免,于是嘆道︰「我身為天子心月復,不能諫天子不軌之行,終釀此禍,豈不該死,只是再也見不到余姚的丹山赤水了。」
于是無言受戮。
虞世基可謂是楊廣覆亡最重要的功臣之一,臨死之際,卻只認為自己的過錯是沒有勸諫天子,也是可笑。
不過不管裴蘊和虞世基有多少過錯,面對宇文化及,生死關頭,總算沒失了氣節,也算是楊廣沒白寵信二人一回。
虞世基死後,其二子符璽郎虞熙、宣義郎虞晦並皆被殺。當時虞熙等人尚未被叛軍拿獲,虞世基的堂弟虞伋便勸虞世基之子符璽郎虞熙「事勢已然,吾將濟卿南渡,同死何益?」希望虞熙兄弟南逃。可虞熙卻對虞伋道︰「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懷,自此決矣!」于是兄弟二人不曾逃避,甘心受戮。
虞氏一門,臨危之際,兄弟爭死,父子相隨,也算虞世基並不光彩的一生中,難以抹滅的佳話吧。
宇文化及殺了虞世基、裴蘊三人,並沒有放下對眾人的屠刀,接下來他又把清洗擴大到外戚,包括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右千牛備身郎將宇文皛、梁公蕭鉅等人及其兒子,不分老幼,盡皆被殺。
甚至包括一些比較有名望大臣,比如許弘仁的堂叔許善心,也因為不願向宇文化及拜謁稱賀而被誅殺。
整個江都,血流成河,楊廣時代舊臣,不知道被屠戮了多少。
一個時代快要結束的時候,便是最瘋狂的時候,瘋狂到不論好壞,都要統統毀滅掉。而這個時代,也在瘋狂的毀滅中,走向了滅亡。
大清洗之後,便是大封賞。
眾人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參與到叛亂之中,當然不是為了公理與正義,而是為了升官發財。
因此別看大家推舉宇文化及為首領,好像眾望所歸,等若是宇文化及的封賞不到位,大家分分鐘將他給掀翻。
宇文化及不是個吝嗇的人,他以蕭後的名義下詔,立廢秦王楊浩為帝,又以楊浩的名義封自己為大丞相,尚書令,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總理百官。又以弟弟宇文智及為尚書左僕射領納言,宇文士及為內史令,封德彝為尚書右僕射,元敏為內史侍郎,裴虔通為右備身府大將軍,牛方裕為吏部侍郎‧‧‧‧‧‧
至于功勞最大的司馬德戡,則被封為禮部尚書,食邑三千戶,加光祿大夫,封爵溫公。元禮為工部尚書,食邑三千戶,加光祿大夫,封爵舒公。
宇文化及又厚賞二人的麾下,部署諸將分別領兵。二人表面看是升官,散官、爵位都到達了頂峰,但實際上是奪了二人的兵權。而且二人都是武夫,空有一個尚書名號又有什麼用。
雙方的裂痕可謂是暗暗生出,只等破裂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