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楊廣殞命的當日,在江都以東率軍抵抗李子通的名將來護兒返回江都。當然,來護兒是沒有帶兵的。
昨日半夜,有人持天子的聖旨趕往來護兒的大營,命他趕緊返回江都。面對聖旨,來護兒不敢遲疑,遂孤身前來。
當然楊廣並沒有給來護兒下旨,若是真讓來護兒返回江都,也是讓他帶兵平叛,怎麼可能使他孤身前來。
給來護兒下旨的乃是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為了造這個反,實際上也是花費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準備。
畢竟這場政變,實際上隱患很大。
首先江都十多萬禁軍,他們並不是完全掌握。不說城中的黃維烈,就是城外的來護兒、左天成二人皆分兵平叛,江都城的西面和東面亦有數萬人馬。這些軍隊若是不能處置妥當,一旦江都宮變的消息傳到來、左二人軍中,二人必然生亂。
而且來護兒威望、地位極高,在江南影響力也深遠,宇文智及並沒有能必勝的把握。
他當然可以在叛變之後再去派人收攬軍隊,但來護兒、左天成等人麾下軍隊,多傾向于南方,如此未必能成功。
所以宇文智及不得不定計,提前除掉來護兒和左天成二人。
這時封德彝獻計,可憑借來護兒不知江都情況,然後以天子的名義誆二人返回江都。到時候二人勢單力薄,便任許公處置。
封德彝的計策立刻打動了宇文智及。
封德彝這個人雖然壞,但絕對的聰明絕頂。
于是宇文智及讓他提前寫好了聖旨,等到攻入皇宮之後,立刻派人加蓋印鑒,然後由投靠宇文智及的內侍前往二人宮中宣旨,務必使二人盡快返回。
這聖旨蓋了玉璽,假的也成了真的。
由宮中內侍送聖旨給二人,只要兵變的消息不傳到二人軍中,二人就絕不可能抗旨。
不得不說,封德彝算準了人心。
聖旨到了來護兒營中,來護兒雖然有些懷疑,現在仗打到關鍵時候,擅調大將,乃兵家大忌。但來的內侍不停地催促,還言「驍果禁軍不穩,聖人急召榮公(來護兒爵位)趕回江都,安撫軍心。」
听到這來護兒也不再懷疑,遂听令而行,帶著兒子來整和五十親兵趕回江都。
從來護兒的軍營到江都城,其實只有五十里地。眾人策馬而行,很快就趕到了江都城。
看著巍峨的江都城,來護兒心中感慨萬千。
外面群賊環繞,江都城內還屢屢不穩。現在賊寇已經將刀伸到了脖子上,若是天子再不思振奮,大隋就真完了。
來護兒打定主意,這一次一定要勸天子返回東都。雖然他也清楚虞世基等人有意留天子定都丹陽,但他其實並不贊同。堂堂大國,偏安一隅,算怎麼回事。
此時城門緊閉,來護兒讓兒子來整上前叫門。
很快城門打開,負責守門的是陳智略,趕緊帶著人上前恭迎來護兒。
來護兒見到陳智略,皺著眉頭問道︰「青天白日的,如何關著城門?」
陳智略趕忙回道︰「榮公明鑒,這些日子,驍果禁軍逃亡日益增加,根本禁止不住。天子遂下令關閉城門,不許進出。」
來護兒眉頭皺的更深了,情況已經危急到這種地步了嗎?
來護兒遂讓陳智略在前領路,他則在後跟著。
眾人進了城內,街道上一片安靜,不見有一個人影。來護兒帶兵多年,性格警覺,尤其是當初平壤城吃虧之後,更是警惕的很,立刻感到有些不對。
「街上怎麼不見行人?」
听到來護兒問詢,陳智略也不說話,反而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來護兒見此,心中一震,還沒作出反應,這時街道兩側,突然殺出一群士兵,將來護兒一行團團圍住。
「陳智略,你要干什麼?」
陳智略大聲喊道︰「奉天子詔命,來護兒陰謀造反,格殺勿論。」
「胡說八道!」
來護兒兩眼怒睜,須發皆張。
陳智略根本不以為意,大聲喊道︰「殺來護兒者,賞十萬錢,官升三級。」
于是大批叛軍向著來護兒殺去。
來護兒一行只有五十人,雖皆是精銳,但數量遠遜于敵軍,很快陷入了苦戰。
而且來護兒一行皆是騎兵,在街道之上,被團團包圍,也沒法加速,反而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
很快來護兒的親兵便傷亡慘重。
來護兒難以抵擋,于是令六子來整沖向城門,打開突圍的方向。
來整之勇,當世少有匹敵者。
來整手持長槊,馬前懸著銅 ,背上還插著五把飛刀。只見來整快馬殺入城門洞子里,左右突殺,人莫能擋。
有一個小官在後指揮,他隨手一飛刀,便將其刺死。
于是眾人四散,來整遂殺到門前。
此時城門關閉,來整抽出腰間寶劍,連砍數下,放下了鐵門。
眼看來護兒等人仍在包圍之中,來整又躍馬挺槊,掉頭殺入亂軍之中,其槊如山如鑿,簡直殺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此時來護兒右臂被陳智略射中一箭,已經受傷,而周圍的親兵也多已戰死。
來護兒知難以幸免,遂告訴來整,令其自行突圍,不要顧他。
來整當然不願意。
來護兒這時被一小卒刺中腰部,翻身落馬。來整殺到人前,意圖護住來護兒。
來護兒一矛刺向來整的馬,來整戰馬受驚,向前奔去。
「整兒,你若死了,誰替我來家人報仇?」
來整此時因為戰馬受驚,離來護兒越來越遠。來整听聞父親的話,更是眼淚奪眶而出。眼看已經無法成功,來整遂奪路而逃。
一眾人根本攔不住來整,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突圍而出。
而來護兒則深受重傷,很快為陳智略所俘虜。
「天子何在?」
來護兒高聲喊道。
此時陳智略來到人前,看著來護兒笑道︰「天子已崩,榮公豈有意追隨天子。」
來護兒聞言,心中一嘆,知道事情如其所料一般,天子果然被政變之人所害了。
「當政者何人?」
「許公也!」
陳智略又言道︰「許公有言,只要榮公願降,必保榮公榮華富貴。」
來護兒听了卻是一笑。
「我身為朝中重臣,擔負重任,卻不能肅清奸黨,以致國家落到如此境地。除了抱恨于黃泉,還能再說什麼。」
于是來護兒引頸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