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高句麗使者來朝,沒兩日,楊廣便突然下令,征討高句麗。
此時黃明遠還沒有返回長安,聞听此詢,大吃一驚。大隋衰敗的直接原因便是三次征討高句麗,最終使得龐大的隋帝國轟然倒塌。這一次征高句麗更是比歷史上提前了近一年,其結果難以預料。
黃明遠心亂如麻,之前還沒有要征討高句麗的征兆,怎麼楊廣突然就起意了。
黃明遠不明白事情原由,所以沒有直接前往皇宮進諫,而是來到了老丈人裴矩這里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
黃明遠匆匆趕到裴府,老丈人難得沒在天子身前伺候。
裴矩今年六十三了,還東南西北的跑,身子骨也是強勁。見到黃明遠前來,他趕緊將其引入書房。
「泰山大人,天子緣何要東征高句麗。」
裴矩不在意地說道︰「高句麗有不臣之心,故天子討之,有何不可?」
裴矩的理由很直接,也很充分,黃明遠甚至無法反駁。
實際上高句麗一直是大隋王朝的一個心病,征討高句麗之事還真不是楊廣心血來潮的事情。
高句麗,公元前一世紀至公元七世紀在今中國東北地區和朝鮮半島存在的一個政權。其人民主要是濊貊、扶余人和漢人,後又吸收一部分靺鞨人、古朝鮮遺民及三韓人。
高句麗本來是我國東北一小國,曹魏時襲擊遼東西部,被曹魏大將毋丘儉擊敗,國都也被毋丘儉摧毀,而高句麗東川王逃到沃沮(朝鮮半島北部)。
永嘉之亂後,高句麗趁中原混亂的機會,不斷竊取遼東之地,到長壽王時代,高句麗版圖達到巔峰,東臨日本海,南至牙山灣、竹嶺,西至遼河,東北盡有挹婁之地。
南北朝亂世之時,大家互相攻伐,也顧不得東北之地。然隋朝統一天下之後,東北面的高句麗就成了肘腋之患,如鯁在喉。
從地形上來說,高句麗居高臨下,俯瞰遼西。而從遼西往南,過了燕山,便是千里平原。對于大隋來說,高句麗從戰略上威脅了大隋的河北地區。東北方向一個強大的國家是不符合大隋的安全戰略的(這一點歷史上從未改變)。
不過因為大隋的主要敵人是突厥,所以一直對高句麗采取守勢。
開皇十七年(597年),高句麗平陽王聯合靺鞨先發制人攻遼西軍事駐地,被營州總管韋沖擊退。次年,隋文帝楊堅命漢王楊諒、上柱國王世積為行軍元帥,周羅喉為水軍總管,率大軍三十萬,分水陸兩路進攻高句麗。漢王楊諒率陸路隋軍出臨渝關。時逢雨季,道路泥濘,糧草供應不上,軍中缺乏食物,又遭遇疫病。水路隋軍由周羅喉率領,自東萊(今山東省掖縣)出海,直趨高句麗國都平壤城,其部在海上遇大風,船多沉沒。九月二十一日,水陸兩路被迫退還。隋軍傷亡達十之八九,此戰被迫撤退。而高句麗也損失慘重,嬰陽王高元懾于隋軍威,亦遣使謝罪,被迫上表稱「遼東糞土臣元」,請為臣屬。
楊堅也只得罷兵,待之如初。
大隋滅突厥之後,整個北方的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此時的高句麗失去了與大隋的緩沖突厥,因此戰戰兢兢,唯恐大隋對其動手。
去年啟民可汗病重,正值楊廣北巡汾陽宮,便前往北方探望。墨雪文學網
楊廣到了啟民可汗營帳的時候,恰好高麗使者也在啟民可汗的帳里,啟民可汗不敢隱瞞,就讓他覲見楊廣。
好啊,我數次召你,你卻不來,反而有心思和突厥眉來眼去。
楊廣正愁沒借口教訓高句麗,便斥責對方「心懷叵測」,嚇得高句麗使者汗流浹背。
這時裴矩便趁機進言道︰「高麗本箕子所封之地,漢、晉皆為郡縣;今乃不臣,別為異域。先帝欲征之久矣,但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之時,安可不取,使冠帶之境,遂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者親見啟民舉國從化,可因其恐懼,脅使入朝。」
楊廣大喜,現在四夷賓服,唯有高句麗在東北還小動作頻繁,疏為礙眼。
于是楊廣便讓牛弘宣旨曰︰「朕以啟民誠心奉國,故親至其帳。明年當往涿郡,爾還日語高麗王︰勿自疑懼,存育之禮,當如啟民。苟或不朝,將帥啟民往巡彼土。」
楊廣的態度,按時朝覲,則既往不咎,以禮相待;若是不來,朕就帶著軍隊去你的國家見你,真是赤果果的威脅。
嬰陽王高元聞之大懼,此時的大隋比歷史上更加強大,連老大哥突厥都被滅了,他哪有膽量抗拒大隋,便準備前往大隋覲見。
這時高句麗的首相淵太祚、老將乙支文德和姜以式等人紛紛反對,認為隋朝居心叵測,不可不防。
高元本人也心生恐懼,擔心隋帝會將其扣留,遂不敢前來大隋,只是遣使者前來大隋朝覲楊廣。
對于楊廣來說,他本就對高句麗心生他意,而高元的不遵王命更是給了楊廣最好的借口。這些年大隋之兵北破突厥,西滅伊吾與吐谷渾,南滅林邑,東征流求。聲威赫赫,無往不利。區區高句麗一個彈丸之地,楊廣自是不在意。
而且滅掉高句麗,整個東北方向的安定便有了保障,他這個天可汗也更加的名正言順了。
裴矩細細地給黃明遠分說了楊廣關于東征高句麗的事情,黃明遠听的眉頭越來越緊。此時裴矩也看到黃明遠的異樣,因此問道︰「高句麗乃肘腋之患,必除之而安天下,明遠眉頭緊皺,可是事有不妥。」
黃明遠沉吟了一番,才說道︰「非是不應該征伐高句麗,而是朝廷此舉太過草率,不是用兵之道。」
裴矩笑道︰「一個小小的高句麗,伐了便伐了,如何草率?」
黃明遠不由得長嘆一聲,這就是信息不對等的可怕,他根本沒辦法和其他人解釋其中蘊含的風險。所有人都覺得高句麗不過一個蕞爾小國,一戰可定,這才是最可怕的,眾人根本不清楚高句麗的實力與底蘊。
事已至此,此事怕是要成為定局了。
黃明遠只得對裴矩說道︰「岳父大人,這一戰非同小可,怕是比之前的突厥還要凶險。所以這一戰一定請天子以我為帥,而不得旁人。而且兵在精而不再多,故我只要二十萬人,便可破高句麗,多則恐誤事矣。」
見黃明遠如此謹慎,裴矩也不由得慎重起來。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婿從不無的放矢,因此問道︰「不過一高句麗,明遠緣何如此緊張?」
黃明遠嚴肅地說道︰「定高句麗不難,定人心難。我怕大隋會在陰溝里翻船啊,到時,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