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被處死之後,陳遠派人前來上報給黃明遠。
黃明遠听聞此消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啊。」至于陳遠下令懸首示眾,也一並同意。
李子孝和陸貞望著黃明遠,皆是無言。
其實剛才崔氏死刑復核的時候,李子孝便勸黃明遠,當街斬首,手段實在太激烈了。莫不如改為絞刑,在牢獄里執行,也全了崔家的臉面。
崔氏是盧家媳婦不假,但也是崔家女。
而且如此不留余地地處置世家大族之人,怕是天下的世家大族都要群起而攻之了。
黃明遠忖度了良久,最後還是決定施以斬首之刑。
非如此不得已讓天下人警醒。
若只是對付一個盧家,黃明遠還不好拿崔氏開刀。殺崔氏其實和滅盧家是兩件事,誅殺崔氏,是為了警醒那些隨意虐殺人命的世家大族,其意義並不亞于滅盧家。
今日能誅殺崔氏,往後世家大族再想橫行霸道,隨意殺傷人命,便要仔細斟酌了。
殺猴儆雞,崔氏便是那個儆雞的猴。
當然此事怕是會引得天下世家大族口誅筆伐,甚至包括黃明遠的母親。
旁人黃明遠不在乎,但母親那里,著實不好解釋。
「世家大族的事情,顧不得了,我都已經滅了盧家,早就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再殺一個崔氏又有何妨啊。」
黃明遠不禁搖搖頭,若能不殺崔氏,他如何願意殺。
今日滅了盧家,殺了崔氏,來日安定河北,怕是要多費一多半的周折,遇到的反對和抵抗會大上好幾倍。自己難道不知道與世家大族為敵的後果嗎?自己難道就不想穩穩當當地躺贏嗎?
可今日不施以重手,來日便是他們的傀儡。
武則天能做的,黃明遠當然也可以。
「貞娘,這段時間要嚴密監視幽州官場、民間的動向,將禍患扼殺于搖籃之中。凡事當寧枉勿縱。」
「嗯!」
「子孝,以行台為首,加快推進新稅制和商稅推行的速度。盧家倒下了,旁的家族,怕是也沒人敢阻撓的。」
幽州是邊地,除了一家獨大的盧氏,旁的祖氏、燕氏、張氏、韓氏等世家大族在整個中原世家體系中根本排不上名號。若是敢有人出頭,黃明遠就是當做雜草一般處理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崔氏被殺之後,針對盧家轟轟烈烈地清洗便開始了。
盧家看似龐大,連官府都能壓一籌,但在豐州體系前,不值一提。
產業上軍隊負責抄家,北斗人員負責清理、統計。土地收歸官辦農場,各行業的鋪子、工坊、倉庫等全由行台民曹和四海商團接收。
盧家強盛的時候,威壓幽州,似乎沒了盧家,整個幽州的天都要塌了一半。但當黃明遠突然出手之後,眾人才發現,沒了盧家,幽州還是幽州,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四海商團接手各處店鋪之後,各鋪子都繼續營業。就連本該會因此受到震蕩的糧食、食鹽行業,也沒受到絲毫的震動。
一方面黃明遠在涿郡有充足的庫存;另一方面,按照黃明遠的邏輯,在官府遇到麻煩的時候,各店鋪膽敢擅自加價、歇業,那你這家店鋪也就永遠歇業吧。
糧商和鹽商的腦袋會告訴你,官府的便宜不是那麼好賺的。如果不是官府宣布歇業,糧、鹽鋪子就是被搶光了,也不能關門。
在黃明遠手下經營糧食和食鹽太難了,稍不留神,便是人頭落地,三族流放。
于是盧家的布置全無任何作用,整個薊縣失去的,也只是一個盧家。
很快被下獄的盧慎被告以走私、通胡、殺人、藏奸等罪名,論死罪。至于盧家的其他人,被問罪的數以百計。
從前盧家是幽州的世家大族,當世表率,所以無人敢掠其鋒芒。但他一朝覆滅,整個幽州,曾經有冤有仇的,紛紛而出。
涿郡郡府一日受理案件便高達四百多起。
當然這些冤情,有真有假。不過盧家這麼多人,良莠不齊,平均一個人做了一件惡事,加起來也堆積成山了。
陳遠幾乎抽調了涿郡全部的官員,還有行台、軍隊的法曹、書吏等人,不分晝夜的審理這些案子。
後來還是審不完。
陳遠便下令在涿郡的各個城門處,皆開設一個公堂,進行審案。
刑曹的官員就當場跟著,隨審隨核。
這些審理的案件,陳遠又讓人盡張貼到幽州各郡縣的大街小巷,甚至往南到河北諸郡縣,四處分發。
甚至印成文卷,畫了圖冊,廣泛傳播。
于是一日之間,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盧家這個「冠冕大族」,便成了作惡世家。
說書的,唱曲的,演戲的,講故事的,侃大山的‧‧‧‧‧‧
嘴里說的是盧家的惡貫滿盈;唱的是盧家的奢靡腐化;演的是盧家的巧取豪奪;講的是盧家的男盜女娼;侃的是盧家的蠅營狗苟‧‧‧‧‧‧
反正一切民間百姓的生活里,突然充斥著的,盡是盧家的惡行。
在眾人的口中,盧家的惡行,可謂是「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而處置盧家的衛公,則是青天降世,神斷顯靈。
黃明遠很清楚,在信息不發生的古代,搶佔輿論高地,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往常輿論為世家大族所操控,官府根本無力與之爭奪。
但幸好黃明遠在北地百姓中有較高的支持基礎,再趁著盧家轟然倒塌,其它世家大族反應不及,這才全佔了輿論的高峰。
一個龐大的家族,在黃明遠的全力一擊下轟然倒塌。
整個盧家,包括盧慎等數十人被處死,還有百余人被判處各種刑罰。這些人也不會光在監獄里吃閑飯,而是會在各種工地上,用他們的勞動去贖曾經的罪孽。
而最令盧家人無法接受的,是黃明遠下令︰「為了以正律法,以安人心,自行台以下,各級官府不得選用盧家人為官為吏。」
雖然這一條命令只是在黃明遠控制下的河北道行台實行,但其根源上,這是要斷絕盧家人的上進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