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江陵城的攻破,整個荊襄之役漸漸進入尾聲。
被李道宗扣押的唐儉,也被隋軍抓了起來。唐儉眼看局勢如此,雖然扭扭捏捏,但還是不甘一死,遂選擇向隋軍投降。
唐儉是李唐在荊襄地區級別最高的行政官員,屬于李世民的大管家。他的投降,極大地方便了大隋對唐軍佔領區的控制和管理。
三月初五,黃維揚率部到達巴陵城,接受了蕭銑的投降。
自陳克敵西去之後,蕭銑在巴陵戰戰兢兢了一個多月,唯恐再遭遇反叛,成了階下囚,又恐被隋軍欺辱,沒得好下場。
可惜大江之上來來往往的隋軍戰船雖然帆檣如雲,可始終沒人搭理他,弄得蕭銑的心不上不下,全無著落。
蕭銑其實是不想降的,無論隋唐。
可面對今日之局,蕭銑再有心重新振奮,收攏舊部,也不過是白費心思。
所有人都知道梁國將亡,哪還有心思在這陪著蕭銑演出一場發憤圖強、臥薪嘗膽的戲碼。這舊朝的血還未涼,大家已經著急忙慌地去尋新主了。
蕭銑身為一國之主,其實也就是個孤家寡人。
到了出城投降之日,蕭銑先是用太牢告祭于祖宗,然後率領官屬身穿孝服前往隋軍轅門。
這江陵一丟,連祖宗靈位都丟了,也是丟人。
到了門前,蕭銑便跪下來喊道︰「上國將軍在上,罪臣蕭銑率梁國上下前來請降。」
黃維揚早在轅門處等著,見到蕭銑一行,騎在馬上迎了出來。
本來黃維揚打的是禮遇蕭銑,收攏荊襄士庶之心的打算,不準備讓蕭銑來這出投降戲碼,不過後來他又改了主意。
若論對荊襄的影響力,黃家無論如何都比不得蕭氏,與其跟蕭氏爭奪荊襄士庶之心,倒不如以軍威懾之,至少也能短期內使荊襄各家不要輕舉妄動。
若是對蕭銑太親和了,反而容易讓荊襄各家產生錯覺,還以為黃維揚好欺負呢。
不能開這個口子。
黃維揚騎馬來到蕭銑身邊,蕭銑低聲說道︰「應死者僅蕭銑一人,百姓無罪,請不要殺掠他們!」
黃維揚看了看蕭銑,又看向他身後之人。
「羅縣令不用擔心,荊襄百姓,都是我大隋子民,我自愛之。」
羅縣令是蕭銑在大隋的舊職,黃維揚以此相稱,說明不承認蕭銑天子的身份。
黃維揚又高聲喊道︰「傳我命令,荊襄境內,約法三章,殺人與劫掠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其余各暫循舊令。」
一眾梁國官員听了,皆放下心來。
在南方官員看來,北人盡是一群蠻橫粗野的粗人,他們真害怕隋軍不管不顧地進行殺人、劫掠,那他們就倒大霉了。
安撫完諸人,黃維揚又看向一旁跪著的蕭銑。
「羅縣令,我有一疑,不知羅縣令可否解答。你身為大隋宗戚,天子待汝也算恩重,否則你一叛逆之臣的子孫,絕不可能做到一縣之令,可你為何枉顧天恩,悍然造反,置蕭氏宗族于不顧?」
黃維揚這話看起來是舊事重提,給蕭銑難看,不過用意卻沒有那麼簡單。他要讓所有人都清楚,是蕭銑負了大隋,而非大隋負了蕭銑,這對于壓制荊襄世家大族有重要意義,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
赫恩而叛逆,本就理虧。黃維揚將蕭銑和荊襄世家都殺光,他們也說不出話來。
蕭銑當著這麼多人被問及此事,此時也面上不好看,只得說道︰「隋失其鹿,英雄競逐,蕭銑無天命護佑,故被世子擒獲。正如田橫南面稱王,難道對不起漢朝嗎?」
黃維揚听了,大笑起來。
「羅縣令還是不服啊!
是非功過,自有史書評說。但不管誰來記這一筆,羅縣令負了先帝,都是不爭的事實啊!」
黃維揚卻懶得跟蕭銑計較這些,蕭銑也就是死鴨子嘴硬。
黃維揚今日對蕭銑的態度,也能夠讓荊襄的世家大族有個清醒的認識了。往後夾著尾巴過吧。
黃維揚不再搭理蕭銑,而是命人前往巴陵城,接收城池。
大梁所有的版籍、圖冊、符文都因為之前蕭銑倉皇逃命而留在了江陵,因此巴陵城中可接收的東西並不多。
不過整個蕭梁,從巴陵城興起,最後亦亡于巴陵,倒也算是有始有終。
蕭銑投降之後,便被留在了隋軍軍營之中。
次日一早,蕭銑和其家眷以及宗族、近臣盡被安排到一艘大船之上,送往信都。蕭銑再是叛逆,可畢竟也當過皇帝,黃維揚也沒有處置權。
不過蕭銑一家倒是留下了一人,便是蕭月仙,她被安排給黃維揚做妾室。
按照黃明遠之前給黃維揚的蕭氏處置意見,黃維揚缺一個南方出身的妾室,正好由蕭月仙補上。
黃維揚也是苦笑不得,他還不到二十歲,身邊的女人倒是比自己的父親還要多,還盡是父親安排的。
父親不好,卻是要把兒子培養成之主了。
不過這件事倒是在荊襄發揮了不一般的作用。都知道黃維揚是黃明遠的嫡子,未來的太子甚至是天子。而蕭月仙雖為妾室,但黃維揚無子。蕭月仙未來若誕下兒子,未必不能成為新朝太子。
而且蕭月仙成為黃維揚的妾室,本身就是黃明遠父子對荊襄士庶的一個姿態,有之前黃維揚在城門前的威懾,又有這種和親的懷柔,又打又拉,荊襄世家大族倒是安穩了許多。
黃維揚在巴陵待了沒幾日,上游便傳來了江陵城破的消息,再加上之前的長林大捷,這場仗就算是勝了。
黃維揚也松了一口氣,雖然之前他已經獨立消滅了林士弘,全取了江州七郡。但不得不承認,江州七郡無論是政治、軍事意義還是實力,都遠不能和荊襄比。
黃維揚這一勝,完全坐穩了繼承人的位置。
而好消息還不止于此,當天下午,作為南路軍偏師的歐彥所部來信,其部佔領長沙,完成對荊南地區的攻略,這意味著整個荊襄徹底落入囊中,再無反復之可能。
次日一早,黃維揚便率部前往江陵城。
從這一刻開始,黃維揚要主持對荊襄地區的隋制改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