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魏征,馮盎一時猶豫起來。萬萬沒想到,隋軍將底牌放在他的身上,當然這也讓他成為這一戰的關鍵,不管倒向誰,都能徹底影響到整個嶺南的局勢。
過了一會,馮盎的兒子馮智戴來到帳中,此時帳內除了父子二人,再無旁人。
馮盎便把魏征的請求告訴了兒子。
自馮智戴返回嶺南之後,馮盎有大小事都跟兒子商議,馮智戴儼然成了父親的謀主。听到父親的述說,馮智戴也立刻意識到馮氏所處的絕佳位置。
「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馮智戴想了想說道︰「兒子覺得應該選擇冼寶徹。既然隋軍要利用我軍的營寨偷襲聯軍,只要我軍布置得當,很有可能全殲隋軍。而覆滅了南海這支隋軍,咱們就和大隋有了談判的籌碼,嶺南也將回到大業亂前的局勢。」
馮盎擔心道︰「可是若黃明遠再次派兵呢?」
以黃明遠的性子,哪怕此次失敗,也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再次出兵嶺南。而那個時候,馮家又該如何自處。
馮智戴卻不以為然道︰「此戰之敗,完全是魏征等人謀劃不周導致。我馮氏完全是按照魏征的計劃布置,可惜隋軍自己走漏了風聲,引得冼寶徹發覺,最終遭遇了埋伏,我馮氏也因此傷亡慘重。對于黃明遠來說,我馮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馮盎听了兒子的計策,有些猶豫地說道︰「黃明遠不是傻子,我馮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瞞不住黃明遠。」
「那又如何?」
馮智戴不以為然道︰「只要此次擊敗了陳稜所部,以嶺南的局勢,大隋想再遣大軍南下,不知要費多少力氣。而黃明遠難道要將嶺南所有人殺光?他要統治好嶺南,各家之中,除了馮氏,還能選誰。」
眼看父親始終下不定決心,馮智戴道︰「父親,黃明遠的承諾,未必能信。真要是嶺南各家都被大隋一網打盡,咱們馮家真能獨善其身。而且我覺得嶺南的局勢很好,沒必要改變。」
馮盎听了兒子的話,也是心有同感。
馮氏有現在的地位,皆是因為朝廷不能徹底掌控嶺南,為了制衡諸酋,所以才捧起來的,而沒了這個大環境,馮氏走向沒落便是必然之勢。
想到這馮盎站了起來言道︰「你說得對,我馮家必須得賭這一場,高涼馮氏六代人的基業,不能到我這里給毀了。」
馮盎下定決心,就跟兒子商議馮氏的動向。二人一致認為不能跟大隋翻臉,這是底線,往後馮氏還得繼續給大隋做狗呢?
而此戰馮氏可完全按照魏征的計劃行事,只要提前通知冼寶徹做好防範。
聯軍的營寨在柵欄和郁水之間,進去困難,出來更困難。只要冼寶徹提前設好了埋伏,完全可以將隋軍主力困死在營中。
父子二人定計之後,馮盎便要秘密去見冼寶徹。
當馮盎離開營地,馮智戴又突然說道︰「父親務必勸說冼寶徹不可講此事告訴旁人,埋伏只能他一軍獨自行動。」
馮盎不解。
馮智戴道︰「若此事只有冼氏知道,只能說明是冼氏臨時發現的,跟我們馮家無關。若是冼氏告訴了其他幾家,我們馮家就瞞不住了。」
馮盎听了點點頭,這個兒子,比他思慮還周詳。
很快,馮盎來到冼寶徹的營中。
見到冼寶徹,馮盎便直截了當地言道︰「隋軍今日秘密派使者來我軍中,勸我倒向大隋!」
冼寶徹大驚失色道︰「你同意了?」
馮盎听了大笑道︰「我若同意了,還能在此?」
冼寶徹也很快便鎮定下來,他立刻意識到,馮盎此來,是做利益交換的。用這個人情來向冼氏索要利益。雖然馮盎現在沒倒向大隋,可若是冼氏給的利益不夠,馮盎未必之後不會倒向大隋。
想到這冼寶徹立刻言道︰「明達(馮盎字)的為人,我是了解的。今日冼氏承馮氏的情,為表謝意,此戰之後,冼氏退出高涼郡,而且岡州也可交給馮氏。」
馮氏和冼氏一直在爭奪高涼郡,不過冼氏爭不過對方,節節敗退,只剩下高涼郡東北部一帶的地盤。冼寶徹這麼說,算是徹底承認了馮氏對高涼郡的控制,對于雙方,皆是意義重大。而岡州是後世新會一帶,原本屬于馮氏,後來又落到冼氏手中。
馮氏若奪回岡州和高涼郡東北部,實力將大增。
冼氏算是極有誠意,讓馮盎也很滿意。于是馮盎接著說道︰「隋軍派人前來勸降于我,我假意同意, 于是隋軍決定兩日之後的花朝節,對我軍發動夜襲,從我的最南營出發,直沖聯軍。」
「隋人果惡毒也!」
冼寶徹一臉難看地罵完隋軍,接著便拉著馮盎的手說道︰「關鍵時候,還得是明達,此戰若勝,明達首功也。」
「總管謬贊了!」
冼寶徹听了此話,故意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說道︰「什麼總管,咱們兩家世代聯姻,恩若骨肉,咱們兩人更是表兄弟,如何這麼外道了。」
「表兄說得極是。」
冼寶徹一听馮盎這話,更加高興。最近這段時間,面對四面八方的壓力,他也意識到馮、冼分裂之後帶來的惡劣影響,因此準備彌合雙方的嫌隙。
于是冼寶徹乃言道︰「現在嶺南局勢這麼復雜,稍有不慎,便是家族覆亡的下場,越是如此,咱們兩家便越該力同心,一致對外。」
表兄弟二人同敘了一番年輕時的事情。當時兩家的共同話事人譙國夫人尚未去世,兩家共同進退,真真是如一家一般。
今日這場面,不管真假,倒是顯得兩家骨肉重新連在一起了。
馮盎建議,他引隋軍入營之後,冼寶徹便在中軍設伏,全殲隋軍。
冼寶徹大喜,就要召集眾人商議此事,但立刻為馮盎所阻。
「表兄,隋軍能找我,未必不能找旁人,表兄這一公之于眾,若軍中有奸細,不是讓隋軍有所警覺?這個時候,誰也不可信。」
冼寶徹深以為然,便從之,冼、馮兩家遂決定單獨準備這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