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的確會女紅,但只限于一些簡單的活兒,譬如給自己和顧泠做貼身衣物。其他能買到的,她很少自己費工夫去做,因為忙。
昨日帶回來的花布,在蘇涼跟顧泠說了她覺得怎麼用最合適之後,這天顧泠就把新的嬰兒車推到了蘇涼面前。
那灰衣老者誤會很深。顧泠會做嬰兒車,是蘇涼先跟他說了長什麼樣子。而要說針線活,顧泠可比蘇涼做得好多了。
「真可愛!」蘇涼看著漂亮的小車就覺得心一下軟了,顧泠完美地做出了她想要的樣子,還在小車遮陽篷上面縫了一個垂耳兔布偶。
蘇涼都能想象到他們家寶貝女兒坐在里面,小兔子就在女兒頭頂晃的畫面。
「我大概能看到大神你小時候如果坐進這樣的小車會是什麼模樣了。」蘇涼輕笑。她堅信女兒會長得像顧泠。
顧泠點頭,「一舉兩得。」他對這類的事向來是不會覺得尷尬的。
正兒又帶回家一個新的奇特玩具,但並沒有人再潛入萬府偷盜,也沒有人找上顧泠和蘇涼,讓他們懷疑先前那個沖著顧泠扔手榴彈的老者是不是已經離開了乾國京城。
如果說他的任務只是調查,確認顧泠和蘇涼誰是穿越者,不做其他事的話,這樣的結果也合理。
顧泠如今做炸藥已經得心應手了。為安全起見,他把做好的一些成品放進了無人居住的長信侯府中備用。那里是御賜給他的府邸,本來是一片廢墟,後來他從司徒勰那里要來了曜城越王府花園的所有樹木栽種進去,起初有人打理,後來干脆就不管了,大門一鎖,放任里面的樹木花草野蠻生長。
所以,如今的長信侯府不是廢墟,是個很有自然野趣的大花園。
制作火槍並不容易,只有顧泠和老沐兩個人,包括鑄鐵這樣的事也是他們師徒親自上手,不過兩人都不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
蘇涼做遠程的參謀。因為顧要保證她遠離一切有安全風險的東西。
關于子彈,蘇涼說用鐵球或鐵釘都可以。老沐覺得那跟短箭是類似的東西,何必做得這麼復雜?
顧泠認為值得一試,這類武器最重要的是速度,弓箭類的速度多跟使用者的力量掛鉤,而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
轉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蘇涼肚子里的寶寶已經五個月了。
月餅是大家一起做的,做好後蘇涼派人給秦家、林家、藺家、邢家都送了節禮。
而藺家在迦葉城的柑橘園到了收獲的季節,藺屾派人采摘了不少柑橘,快馬加鞭運送到京城來。
南宮倩身體好轉之後,對于廚藝也很有興趣,尤其喜歡做糕點,且做得還不錯。
岑蔓品嘗過烤出來的各色月餅,說很美味,問要不要派人去給玄北城的裘琮送一些。
蘇涼說前些日子已經讓寧家的人給玄北城那邊送了些鮮果糕點做節禮,還有給裘琮祖孫的新衣物。
岑蔓笑笑,「你真是有心了。他跟外孫一起過年,應該也不會孤單的。」
……
玄北城。
裘琮和裘靖在中秋節前一天收到了蘇涼派人送來的一車東西。
裘琮很感動,又有點郁悶,因為他都能想象到京城的蘇府過節會有多熱鬧,而他只能跟裘靖一起在才八月便已入冬的玄北城冷冷清清地過。
裘琮披上蘇涼送的大氅,問裘靖怎麼樣。
裘靖點頭,「很適合外公。」
裘琮解下大氅抱在懷中,坐下後便嘆氣,「等這麼久,也沒人來刺殺你,要不我回家去?」
又來了……裘靖面色如常地點頭,「外公想回就回去吧。」
事實上,從到玄北城的第三天開始,裘琮天天都會說這樣的話。裘靖完全理解他的心情,每次都表示裘琮想走可以走。
但每次的結果都一樣,這次也不例外……裘琮眯起眼楮看著裘靖,「我來這里是為了誰?你居然不需要?」
裘靖扶額,「需要。外公還是留下吧。」他再說讓裘琮走,會被打。
沒辦法,就是這麼奇葩。想走又不打算真的走,不過裘靖知道裘琮都是為了他。
至于涼國為何沒有因他的背叛做出任何反應,裘靖覺得,或許只是還沒到時候。他才不信司徒勰或司徒瀚真的在乎什麼血緣親情。
……
涼國曜城。
中秋節宮中的宴會剛剛結束,司徒瀚叫司徒勰到御書房說話。
司徒瀚自從去年出現面癱的癥狀被蘇涼治好後,便很注意保養,避免自己凍著或被氣著。
但看到司徒勰,當司徒瀚張口說出「司徒靖」三個字後,面部仍舊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好在很快就恢復了。
「司徒靖背叛的事,不是不提,就能過去的!」司徒瀚冷聲說。
消息並非今日才收到的,不過司徒璟帶著送親隊伍昨日才回到曜城來。在那之前,任由流言四起,他們也尚未對于如何處置二皇子司徒靖表態。
司徒勰面色平靜,「皇上打算怎麼處置他?」
司徒瀚冷哼,「若非皇叔當年蓄意瞞著朕把他送到乾國去,根本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朕認了的親兒子,揚言跟朕斷絕關系,不止背叛涼國歸順乾國,甚至當了玄北城的主將,以後要帶兵打涼國!簡直可惡!可惡至極!」
此刻,司徒勰再提什麼「逼瘋論」,都毫無意義了。不管他對于司徒靖本來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有何種計劃,至此都徹底宣告失敗。而他精心培養的所謂細作和最重視的孫子,除了毀掉他籌謀多時的大計之外,沒有給他或涼國帶來一絲一毫的好處!
司徒瀚對司徒勰的責備,也不能說全無道理。
「事到如今……」司徒勰眼底寒光閃過,「想讓他回心轉意是不可能了,既如此,殺了吧。」
司徒瀚猛然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司徒勰,「你說什麼?你要把朕的兒子給殺了?你曾經口口聲聲說他是你花費了最多心血培養的孫子,是涼國破局的希望!」
「皇上冷靜些,動怒對身體不好。」司徒勰顯然早就想好了,「過去這兩三年的事情,我回頭再看,發現真正的變數並不是司徒靖,而是蘇涼和顧泠,或者說,就是蘇涼一人。」
司徒瀚擰眉,「皇叔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沒有蘇涼,顧泠此時大概仍在什麼地方隱居,不問世事。如果沒有蘇涼,端木忱也根本不會有機會這麼快就坐上龍椅。如果沒有蘇涼,司徒靖哪怕曾有過矛盾掙扎,最終還是會選擇涼國。那個女人,壞了我們太多事,繼續下去,會壞了我們所有的事!」司徒勰說到最後一句,眸光倏然狠厲。
司徒瀚眉頭未展,「皇叔把所有的失敗歸咎到一個女人身上,不覺得這樣很丟臉嗎?她最擅長的是醫術,這一點皇叔不要忘了。」
「不,」司徒勰緩緩搖頭,「她最擅長的,是控制人心。」
「皇叔說這些到底什麼意思?把蘇涼殺了,難道顧泠就會找個地方隱居,端木忱的龍椅就沒了,司徒靖就會心向涼國嗎?」司徒瀚神色不耐,「現在當務之急,是必須平息司徒靖背叛給涼國帶來的影響,若不能妥善處置,軍心民心都會動搖!司徒氏也會成為天下的笑柄!」
「先把司徒靖殺了,再想辦法解決掉蘇涼,到時顧泠不會隱居,但一定會崩潰。端木忱沒了他們夫妻當謀士,也不足為懼!」司徒勰冷聲說。
「一個是你的……」司徒瀚差點說出司徒靖是司徒瀚的親孫子這種話,頓了一下,接著說,「顧泠可是阿凝唯一的兒子,蘇涼肚子里懷著阿凝的孫子,皇叔確定要這樣做嗎?」
「不這樣做,他們早晚會毀滅整個司徒氏。」司徒勰說著站起身來,嘆了一聲,「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對司徒靖和顧泠太心軟,沒有早點這樣做。但今日起,不會了。皇上意下如何?」
司徒勰皺眉沉思,過了一會兒,揉了揉額頭說,「若是司徒靖死了,天下人都會認為是朕殺的。所謂虎毒不食子,就算真要除掉他,也不必下殺手。想辦法把他從玄北城帶回來,再做處置。至于顧泠和蘇涼,皇叔自己定就好。」
司徒勰聞言,深深地看了司徒瀚一眼,告退離開。
回到越王府後,司徒璟正在書房里等候司徒勰,一見他便問,「祖父,皇上怎麼說?」
「他讓把司徒靖活著帶回來,如何處置蘇涼和顧泠他不在意。」司徒勰冷聲說。
司徒璟聞言便握住了拳頭,「祖父看到了吧?司徒氏這麼多人,皇上在意的,只有他自己親生的兒子。當初我被抓,皇上哪里管我死活?如今司徒靖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他都不舍得讓那個兒子死!若是祖父不在了,我們兄弟,爹和叔叔,哪里還可能有命活?祖父縱使耗費再多心神,也不是做主的那個,皇上在很多大事上都沒主意,一邊仰仗祖父,一邊又因此忌憚祖父,有功勞他更忌憚,有任何一點差池就會被他小題大做拿來彰顯皇帝威嚴!」
司徒勰聞言,面色愈發陰沉。
司徒璟見狀,接著把心中早就打好月復稿的話全都說出來,「祖父向來重情,但經過這兩年的事也該看到,有些人就是白眼狼!司徒靖是,顧泠尤其是!連皇上也……祖父再不為我們自己家的人做打算,越王府的明天堪憂啊!」
司徒勰沉默不語。他在司徒瀚面前承認自己犯了錯,說是太心軟,司徒璟也說他是因為重情才導致如今的局面。
但司徒勰自己知道,並非如此。答案,在他評價蘇涼的那句話中。
司徒勰糾正司徒瀚,說蘇涼最擅長的並非醫術,而是控制人心。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中的不甘如浪潮狂涌。
因為這曾經是司徒勰自認為,他最擅長的。不然他不會讓司徒瀚當皇帝,不然他不會幫顧泠恢復身份,表現得對他百依百順,不然他不會送司徒靖去當細作,在他壞了大事之後仍舊覺得他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以上這些,如今讓司徒勰後悔的事情之所以當初會發生,原因只有一個︰他自以為可以控制人心,可以掌控局面,他骨子里的自大讓他輕視了蘇涼和顧泠有多棘手,會給他帶來多致命的打擊……
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司徒勰告訴自己。
「祖父沒事吧?」司徒璟神色關切。
司徒勰回神,搖搖頭,「沒事。你說得對,我若早點邁出那一步,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如今,不能再等了。」
司徒璟神色大喜,「祖父英明!」
……
中秋節之後又過了三日,涼國皇宮中傳出噩耗︰皇帝司徒瀚起夜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腦袋,竟就這麼沒了!
從御書房中找到了司徒瀚在去年中風面癱時命人擬定蓋了印鑒的傳位詔書,上面寫著若他辭世,為了涼國的安定和未來,將皇位禪讓給他的皇叔越王司徒勰。
司徒勰的人很快控制了皇宮和司徒瀚的兒子們,而他強忍「悲痛」,出面主持大局,成為了涼國新皇。也是涼國歷史上即位時年紀最高的皇帝。
原太後閔氏在司徒瀚死後三日懸梁自盡,追隨兒子走了。
原太子宣稱是司徒勰謀害了司徒瀚,篡位奪權,詔書根本就是偽造的,可惜,他沒什麼本事,很快就被司徒勰以「保護」的名義軟禁了起來。
司徒勰並未舉辦盛大的登基典禮,一切從簡。而他登基之後宣布的第一道旨意,是對背叛涼國的司徒靖的必殺令︰只要取下司徒靖首級,懸賞十萬金!
司徒勰聲稱,這是司徒瀚生前的意思,也正是因為司徒靖的背叛行徑徹底傷透司徒瀚的心,使得他心力交瘁,精神恍惚,才會出現意外。
既然出了懸賞,天下勇士皆可接下此任務,賞金也是個相當讓人心動的數目。足可見涼國皇室讓司徒靖必死的決心。
「皇祖父,如此一來,小妹在乾國後宮的處境,會不會更難了?」司徒璟神色擔憂。
司徒勰搖頭,「我們顧慮再多,優柔寡斷,只會給敵人可乘之機。木已成舟,朕不會命瑤兒再為涼國做什麼,其他的,她自己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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